回到宁国公府,程思则立刻去书房写请旨守制的奏折,这都是官场上惯常的规矩。他递了折子,宁康帝才好下旨夺情,程思则再继续请求辞官守制,宁康帝再次下旨夺情,如是三次,程思则才可以接下夺情的圣旨,火速返回永宁关。
程序走完,程思则正式接下夺情的圣旨,宁氏纵然心中不舍,却将离愁别绪尽数压在心底,只忙着给丈夫收拾行装。
想起丈夫身上又添了许多新的伤痕,宁氏低叹一声,将她费了七八年的心血才搜集齐材料制成的金锦护心软甲放到丈夫的行囊之中。
那金锦护心软甲刀枪不入,能护着丈夫的心脉,不论战场上何等凶险,总能保住性命吧!宁氏在心中暗暗思量。
“阿娴,别忙了……”看到将手放在行囊上,怔怔发呆的妻子,程思则轻轻拉着她的手,低声说道。
“子修,你……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我知道你一上阵杀敌就不顾一切,可我们……”
宁氏说着说着就说不下去了,大颗大颗的泪珠从光滑的面颊上滚落下来。
程思则心里一酸,他立刻将妻子拥入怀中,低头轻轻吻着她的额头,柔声说道:“阿娴,你放心,我不会让自己出事,一定会活着回来见你和孩子们。成亲那日我许你白头偕老,这誓言我从来不曾忘记。等松儿能接掌镇北军了,我就回来陪着你,再也不离开你半步,咱们还得看着松儿他们三个娶媳妇,养小孙子们。”
程思则夫妻俩现在都受不了女儿将来一定要嫁人的事实,有志一同的刻意回避,他们夫妻俩可以畅想娶儿媳妇养小孙子,就是绝口不提女儿将来嫁人之事。
宁氏心里酸楚,却还是勉强笑了一下,轻轻点头道:“好,我会带着孩子们在家里等你归来。”
程思则轻嗯一声,然后又小小声的,极其没有底气的,试探性地问道:“阿娴,你有没有可能……我是说等馨儿再大些,你带她来永宁关看看我?”
宁氏愣了一下,继而仰头看向丈夫,毫不迟疑的答应:“好,等边关战事不紧张之时,我会带孩子们去看你。”
程思则一下子高兴起来,紧紧抱住妻子,将头埋在她的颈窝,瓮声瓮气地说道:“谢谢你,阿娴!重任在肩,我不得不镇守边关,只能辛苦你了!”
宁氏轻轻拍拍丈夫的背,故作轻松的笑着说道:“子修,我带着孩子们去看你,是一家团圆,再怎么也谈不上辛苦。你只要为我和孩子们保护好自己,我们就能安心了。”
夫妻两个正在说话,外面传来瑞雪的声音:“世子爷,夫人……”
程思则不高兴的皱了皱眉头,心道:瑞雪这丫头好没眼力劲儿!
宁氏更了解自己的丫鬟,便将丈夫推开,轻声说道:“定然是有要紧事情,否则瑞雪这会儿不可能过来。”
程思则闷闷的哼一声,不高兴的坐在一旁。心里还在气瑞雪这个没点儿眼力劲的丫头。
宁氏唤瑞雪进来,瑞雪刚一进门就福身低头说道:“回世子爷,皇上又微服来咱们府里了……”
宁氏听了瑞雪的禀报,不由抿嘴一笑。轻轻推了推丈夫的肩膀,浅笑说道:“别叫皇上等急了,快去书房吧!”
程思则没奈何的轻叹一声,起身快步走了。
男主人走了,瑞雪就能留下来打下手,主仆二人整理好行装,明日交给亲兵们就行了。
看到夫人轻叹一声坐下来,眉间有着抹不去的愁思,瑞雪赶紧倒了一盏茶捧过来,轻声劝慰起来。
“夫人,世子爷如今又多了姑娘这份牵挂,一定会保护好自己的,您也别太担心了。”
宁氏点点头,轻道:“是啊,他最舍不得的就是馨儿……啊……对了,你快去取一套馨儿穿过的小衣裳,给你们世子爷带上,他想馨儿的时候多少也能解解思念之苦。”
瑞雪答应一声,飞快跑了出去。
没过多一会儿,瑞雪又跑了回来,她手里拿着一套小衣裳并一枚长约两寸,闪着森森冷光的雪亮狼牙。
“这是?”宁氏指着狼牙皱眉问道。
瑞雪笑着说道:“婢子刚才去拿姑娘的衣裳,刚好狼大王也在,婢子说世子爷就要出征了,要拿一套姑娘的衣裳,狼大王就给了这枚狼牙。婢子听说狼牙能保平安,夫人,不如您编个络子装起来,给世子爷贴身带着,能保佑咱们世子爷呢。”
宁氏也听说过狼牙保平安之类的说法,立刻叫瑞雪拿来各色彩线,选了石青和拈了银丝的玄色丝线,编了个平安如意的络子,将那枚狼牙络了起来。
看着装在络子里的狼牙,宁氏没由来的心安了许多,她坚信她的狼姐夫有着极其神秘的力量,那股神秘的力量一定会保佑她的丈夫逢凶化吉遇难呈祥。
书房之中,宁康帝看着身形消瘦的程思则,满眼的心疼。“子修,终是朕为难你了。你本可以在家里休养三年的……”
程思则摇了摇头,轻声说道:“皇上,我哪里能在家里待的住?父亲离世的消息一定会传到朔北,他们又怎么会放过这样好的机会。我必须立刻赶回永宁。若能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那就再好不过了。”
宁康帝沉默的点了点头。他虽然不懂打仗,却也是读过几本兵书的。
“皇上,您先不要下旨让臣袭爵。”程思则想起一事,忙又说道。
宁康帝皱眉道:“这是为何?我也不曾贬了老国公,他故去了,你袭宁国公爵位,这可是天经地义之事,为何不让朕下旨?”
“皇上,三年吧!臣与您以三年为期。三年之后,待臣立下战功,且又除了服,您再颁旨也不迟。臣明日走后,阿娴就会关闭府门,带着孩子们去庄子上守制,三年后才会返回京城。这三年,就让她们清静自在一些吧。”程思则低声恳求。
宁康帝知道程思则在顾虑些什么,心中很是愧疚。他拍了拍程思则的肩膀,郑重说道:“子修,近日朕会将敬恪舅兄调入户部任左侍郎,有他在户部你尽可以放心。”
程思则笑笑说道:“皇上,京城有您,臣就没有不放心过。永宁之事,您放心,有程思则一日,鞑子军休想踏足大楚半步。”
“好,子修,永宁有你,朕心里踏实。你如今不便入宫,朕明日也不便公开送你,今晚,朕为你送行。子修,愿你一路平安马到功成!”
说罢,宁康帝从袖中拿出一只巴掌大小的银酒壶,往空茶盏里倒了两杯,拿起一杯递给程思则,轻声解释道:“这是你五嫂自酿的素酒,喝一点无妨。”
程思则点点头,伸出双手接过茶盏,与宁康帝轻轻碰了杯,一饮而尽。
“子修,天色不早了,朕就不久留了,你……多多保重,朕在京城等你凯旋!一定要平安回来!到时朕亲自与你把盏洗尘!”
宁康帝拍拍程思则的肩膀,看着他的眼睛轻声说了一句,压下心中不舍,他猛的转身走出书房。由暗卫们护送着悄悄回宫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