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伯安前脚刚跑出去,后脚就有鹊仙居的一等丫鬟金风来传话,说是夫人请三姑奶奶过去说话。
程莲如的脸色明显难看起来,她是真心不想去见嫡母李氏,可是嫡母传唤,她又不敢不去也不能不去。
“三妹妹别怕,我陪你过去。”程婉如走到妹妹身边,轻抚着她那消瘦到硌手的肩头,温柔的安抚。
“大姐姐,我……”程莲如抬头欲语,却被金风出声打断了。
“大姑奶奶,夫人让三姑奶奶自己过去,您还是别多管闲事了……”金风眉头微挑,一脸傲气的说道。她主子都怵大姑奶奶怵得紧,也不知道她一个做丫鬟的哪里来的底气。
“放肆!胆敢对大姑奶奶无理,徐嬷嬷,掌嘴!”听到金风对大姑姐出言不逊,宁氏勃然大怒,厉声怒喝,竟比刚才见齐伯安时还生气几分。
徐嬷嬷是个五大三粗虎背熊腰的中年妇人,她大声应了一句,立刻大步走到还没反应过来的金风面前,一把揪住她的前襟,啪啪就是两个大耳刮子,打得金风双耳嗡嗡直响,唇角立刻流出了血丝子。
“泥……泥管达窝……”被打得连话都说不清楚的金风,立刻死死揪住徐嬷嬷的双臂,含糊不清的叫了起来。
“行了,不过是狗仗人势罢了。徐嬷嬷放开她,叫她回去向她主子告状去。”程婉如不屑的说了一句,徐嬷嬷这才松开揪着金风前襟的手,反手啪啪两下拍开金风抓着她手臂的手,然后顺势一推,金风就实实在在地摔了个屁墩儿。
金风又疼,又羞,又恼,脸红得几乎要滴血,她慌慌张张的爬起来,飞也似的逃走了。
“三妹妹你看,她们就是些外强中干的东西,只要你打定了主意,谁都左右不了你的决定。别怕,她虽是你名份上的嫡母,可还有咱爹呢,有咱爹在,谁也不能欺了他的女儿。”程婉如知道三妹妹胆子小,便微笑的宽慰她。
宁氏也走了过来,拉起小姑子的手,温柔的说道:“三妹妹,不只有爹,还有你大哥和我呢,你三个侄子长大了也能给你撑腰!不怕啊,咱把腰板儿挺得直直的,凭到什么地方,都是咱们有理。”
小李氏看着眼前姑嫂们亲亲热热的,没有一个人理她,心中又酸又恼,却又怂的不敢说什么,只敢用鼻子发出一声低低的轻哼。
这府里若说除了李氏和何姨娘之外,不愿意程莲如和离大归的也就是二房两口子了。他们夫妻俩如今只有两个女儿。家里有和离大归的姑奶奶,对侄女儿的婚事有不好的影响。有那起子刻薄浪荡的,会因为一个和离大归的姑奶奶而看低了一族的姑娘。
“大姐姐,大嫂,我明白的。这次,我说什么也要自己做一回主,只要大嫂子不嫌弃我,我就不怕!”程莲如决然说道。
都是程缚虎的种,程莲如又怎么可能一点点勇气刚性都没有。只不过她的勇气刚性还没有得到萌发就被人死死压制住了。如今已经被逼到绝境,程莲如不愿意也不能再忍下去。
“三妹妹安心,宁国公府永远是你的家。”宁氏郑重的说道。
程莲如含泪笑着点头,然后轻声而坚定的说道:“大姐姐,大嫂,既然母亲要我独自去鹊仙居,那我就一个人去,您们放心,我不怕了……”
程婉如欣慰的点了点头,霸气十足的扬声说道:“紫电青锋,你们俩个送三姑奶奶去鹊仙居,若是有人敢动三姑奶奶,你们只管护好三姑奶奶,叫那起子不开眼的来寻我说话。”
紫电青锋脆生生的答应下来,一左一右扶着弱不禁风的三姑奶奶,被临时调去服侍三姑奶奶的喜雨带着个跑腿的小丫鬟双陆忙也紧紧的跟了上去。
宁氏赶紧在后面高声喊了一句“喜雨,先服侍三姑奶奶去我那里换那身给她新做的衣裳,再过去鹊仙居……”
喜雨飞快答应一声,引着三姑奶奶往后面走去。过了一刻多钟,重新穿戴整齐的程莲如才坐上小轿,四个粗壮的婆子抬起小轿,飞快往鹊仙居走去。
到了鹊仙居,四个丫鬟簇拥着程莲如进了西里间,坐在上首的李氏一看到紫电青锋和喜雨这三个丫鬟,心头不由突地一跳。两个身手最好的丫头加上一个说遍国公府无敌手的快嘴喜雨,这架势,是要大闹她的鹊仙居不成?
其实李氏还漏算了双陆这个才十一岁的小丫鬟,这个小丫鬟可不一般,那机灵的,粘上毛比猴儿都精怪,这丫鬟腿脚还特别溜,别人疾走半个时辰的路,双陆两刻钟就能跑完。真要有个什么事,双陆报信都能快人一步。
刘氏在李氏下首坐着,她看到一向畏畏缩缩的儿媳妇如今头戴金灿灿赤金累丝镶红宝石金凤衔米珠步摇,身穿闪亮亮银红妆花折枝莲纹团花贡缎出风毛银狐对襟圆领褙子,领口还簪着一枚镶嵌手指肚大小鸽血红宝石的凤翎胸花,真是好一派富贵气相,让人几乎不敢直视。
若非那张脸还是熟悉的干瘦苍白,眉眼还是那副眉眼,刘氏几乎认不出来这人是她的儿媳妇。
李氏也是心里暗暗吃惊又生气。那银红妆花折枝莲纹团花贡缎,是今年宫里新赏下来的,因为只有一匹,没法子同时给两个闺女,李氏就打算留着给自己开春做新衣裳,不想这会儿竟然已经做成了衣裳,穿到了三姑奶奶这个庶女的身上。
李氏最好打扮,府里有什么时新的料子都得先尽着她,如今她都还没摸过那匹银红妆花折枝莲纹团花贡缎,料子就已经穿到了李氏最瞧不上的庶女身上,可不得气个半死。只是不等李氏想出借口发作,就听到了刘氏的那夸张的叫声。
“如丫头,你怎么这么狠心,连娘都不认了!”刘氏拍着大腿干嚎起来。
“刘大娘,如今我已经决定与令郎和离,自不能再那般称呼您。何况从前您也不许我那样称呼您呀,您说我不配!但凡我少唤一声夫人,您下手可从没留情过。”程莲如语气很淡,言辞冰冷。
李氏扫了刘氏一眼,心道:“你还以为她真的无依无靠,由着性子的作贱,如今把人彻底得罪死了,还想再接着占便宜?就算三丫头愿意,她亲哥哥姐姐也不能答应!要不是你拿那个东西威胁我,我理你个鬼!不行,我可不能什么都由着你!这一次又一次的,什么时候是个头?刘如玉,你既然不念旧情,那就早点下去服侍我哥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