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月桂一家三口在榆树林吃完饭往回走,文勇让腊月骑到自己脖颈上,拉着她的两只手跑跑颠颠,不停的做燕子飞状,把腊月高兴的‘咯咯咯’笑声不断。
李月桂紧跟在后面,看着前面没有血缘关系的父女俩,心里漾起一股从未有过的幸福。
文勇头脑简单,对生活没有过多要求,只要认定的事,就会好好贯彻落实。
所以当她成为他的媳妇后,他就完全把腊月当做了亲闺女,这点让李月桂尤其欣慰。
而且他的父母和哥嫂,别看对她李月桂不咋亲近,总好像她搭上文勇,没安好心似的,一直对她有所防备。
可对腊月都是极好的,包括他的侄子九斤,见面就妹妹长妹妹短的,显得格外亲热,难保不是听大人的气才这样的。
所以,腊月就成了她的通关密码,只要抱着她出现在他们跟前,大家只管逗弄腊月,气氛就会马上融洽起来。
李月桂紧追几步提醒文勇:“当心点,别把闺女摔了。”
“嘿嘿!放心吧,仔细着呢!”文勇说着,把腊月递到身前,然后让她坐在自己的肩膀上。
“文勇,你慢点走,听我说几句话。”
“奥,好嘞!你说。”文勇退后几步跟李月桂并排行走。
“想不想要一个咱俩的孩子?”李月桂明知道自己根本生不出来,却还是要试探一下文勇。
“说啥呢?腊月不就是咱俩的吗?”文勇说着,宠溺的抬眼看了一下腊月。
“这我知道,我是说你难道不想让我亲自生一个?”
“这……我可没想过,你真想生呀?”文勇说完,突然想起了什么,“我爹好像念叨过,不生更好,要是来个二愣子,你再半道抛下我们尥杆子,他临死都闭不上眼。
李月桂松了一口气,看来不会面对传宗接代的问题了。随即兴冲冲的说道:“好了,你爷俩继续玩,我在后面撵。”
几口人叽叽嘎嘎的嬉闹着,看起来腊月就是他俩嫡亲的女儿,一点都不违和,完美诠释了血缘从来都不是维系亲情的唯一纽带。
有说有笑的刚走进院子里,马玉芝也在后面赶了上来,为了引起他们的注意,使劲咳了一声说道:“我来的还真凑巧。”
李月桂回过头看了她一眼,“咦!这可是稀客,快来。”说着赶紧打开门把马玉芝让进屋里,并吩咐文勇:“抱点柴禾把炕烧上吧!”
李月桂跟马玉芝面对面坐在炕上,确信她不是为看电视而来,肯定有事,所以投去询问的目光。
因为平时跟李月桂没什么交集,马玉芝跟她并没有共同话题,直接开门见山的说道:
“我来是想问问你,看看你家那个空出来的房子卖不?”
“奥,嫂子是要用作办加工厂吧?我早就听说你家张罗那事呢!”李月桂一下子就想到了。
“说的是,你家房子要是能卖,我们也就省事了。”马玉芝怕李月桂看出自己急着想买,那样可能价钱不好商量,故意把话说的云淡风轻。
“那个房子我确实不想留着了,不过嫂子,别看房子是大军我俩的,这事我还真做不了主,得问问老头和桂花,虽说我们不是一居日子,可是说一家不一家,说两家不两家。
我得请示一下,如今桂花当家,我也不敢得罪她,否则没好日子过。”
这点出乎马玉芝的意料,试探道:“我一向见你也是那不好惹的小主,还真让桂花给拿下码头了呀?”
“嘿嘿,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
没等马玉芝搭茬,李月桂紧接着又说道:“当然,这是玩笑话,其实不听也可以,不过啥事都是她费劲巴力张罗,我贼省心。
如今在人们眼里,桂花是响当当的万元户,是财神爷的头发,走到哪儿都有人数,好像她是开银行的,时不时就有人找她借钱。
借了欢喜不借就恼,她有多少钱往外拨呀?这事就够她烦的。”
马玉芝第一次看到李月桂的另一面,觉得她说话还挺靠谱的,而原来一直认为她仗着一副好皮囊四处招摇,为人尖酸刻薄,跟大军沆瀣一气,一点不受人待见。
遂半恭维半开玩笑的说道:“你可真会享福,要不怎么说,勤快人是懒人的奴隶呢!我一直觉得你牛哄哄的,没想到坐下来说话,也挺实在的。”
李月桂示意了一下外屋正在烧炕的文勇打趣道:“跟这么个直肠子在一起生活,没办法拐弯抹角。”
马玉芝‘咯咯’笑了两声说道:“换做原来,打死我也不相信你会跟文勇凑成一家,可现在见你俩过的也不错呀!”
“嘻嘻!我是再也不想费脑子了,你若经历了我这么多事,也会看开的,这样跟着大家一起干点活,累出几身臭汗,吃的香睡的着。”
两个人说着话,已经来了几个看电视的。
村里现在又有几户人家买了电视机,所以看电视的人不再那么多了。还有些人看过了稀罕,不想人家为了三五个外人一直熬到最后,所以也就知趣的不去打扰了。
马玉芝从来没去别人家凑热闹看过电视,坐在那儿看了一会儿,觉得这可比小说要吸引人,也比电影看着得劲,恨不得自家马上也有一台。
心说,原来若是能借到一本小说,跟得了宝似的,点灯熬油的看了一遍又一遍,现在连买电视这种事都敢想了。看来人的欲望是无止境的,还没等有钱呢,已经由原来的吃饱穿暖开始膨胀了。
见天色已晚,马玉芝起身告辞,等李月桂把她送出门外才说道:“那行,过三过五我听你个信。”
李月桂爽快的答应:“好吧!明天我去榆树林干活,顺便跟当家的商量一下。”
第二天,当李月桂把王林家要买房的事说出来,征求大家意见时。
桂花看了看老宋头说道:“我手丫子可不会伸那么长,这事咱管不着,你要是有横心下力干活,在这个家能适应下去,只管卖掉。倘若过个三年两载,来个猪八戒摔耙子——不伺‘猴’了,我劝你还是留着。”
意思很明显,不能跟文勇踏踏实实好好过日子,干脆搁哪儿来的、回哪儿去。
李月桂坚定的说道:“卖,我这辈子跟定文勇了,不会起外心的,房子一直没人住,过两年就塌了,就着现在有人要,干脆处理得了。”
王林花二百块钱把李月桂的房子买了下来,李月桂跟文勇把里面还能用的东西都收拾着装车准备拉走,之后就算交房了。
王林又叮问了二人一遍:“没丢啥掉啥吧?再来可就没处找了,我们马上就会把屋子里没用的都清理走,直接推出去垫大坑。”
李月桂回道:“没了,破的烂的不成用的东西,你们该扔就扔。”
送走李月桂和文勇,王林和马玉芝又屋里屋外查看了一圈,双双认为买个现成的房子简直太划算了,用这些钱是万万盖不起来的,而且还不算人工。
最重要的是收拾出来,只要机器设备回来,直接安装就行了。这样,用不了多久,加工厂就可以营业了。
交房的第二天,王林拿着铁锹和镐头,准备把屋里的炕和灶台都扒掉,然后彻底清理一遍。
他先用镐头一块块把炕面坯起下来,然后垒到墙边上。
炕面坯比普通土坯要结实,因为经过不断的高温烘烤,其中靠炕洞的一面,上面挂着一层厚厚的焦油。
当他把炕面弄完,又开始一点点清理炕洞里的灰和土时。等到了最炕梢靠旮旯的地方,突然,铁锹好像铲到了什么硬物上,发出‘咯吱’一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