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时三刻
刘嬷嬷带着品幽和夏荷匆匆回来了。
“夫人,良轩公子已经死透了。”刘嬷嬷小声禀报。
侯夫人颔首,死透了好,死透了他就再没机会害她儿了。
刘嬷嬷咽了一下口水,又小声说:“奴婢过去的时候,良轩公子已经死透了,不是奴婢做的。”
“……”
品幽也悄声说:“有可能是他自己想不开便把自己吊死了。”
“……”话虽如此,总觉得不对劲。
华安侯府,万籁俱静。
各户各院的奴仆早已进入梦乡。
翌日,黎明破晓,守在耳房的奴才文彬一声嚎哭划破长空。
“公子公子。”
就见华良轩被吊在房梁之上,气绝身亡。
看到这一幕后他连滚带爬的跑了出去。
片时,这事惊动了全府。
躺卧在榻的陈姨娘听说后吐出一口老血,声嘶力竭的大喊:“良轩,良轩。”
顾不得自己浑身疼痛,她挣扎着从榻上爬起来后双腿却是直打颤,直接跌在了地上。
那时,侯夫人也带着奴仆匆匆来到了华良轩的院中,命两个男丁把人从房梁上抱下来,放在了床上。
看着已浑身僵硬的华良轩,刘嬷嬷说:“活着的时候偷祖母的银钱,被发现后知道羞愧了。”
侯夫人叹了口气:“他也是个可怜人,就不要再多说他了,去牡丹苑,请陈姨娘过来见他最后一面吧。”
赏鱼宴那天陈姨娘又受了杖刑,想爬都爬不动,一动浑身都疼,可听到儿子死的消息后,她如同回光把照般,浑身的能量都被激发出来了。
在奴婢流珠的搀扶下,一手又柱了个杖,硬是一步步挪了过去。
当挪到儿子的床边时侯夫人已在那里了,见她过来就挪开几步,给她让了位。
此时的陈姨娘眼里已看不见旁人,只是死死的盯着床上那儿子。
他面色苍白的不像活人,她不相信的伸手探了一下他的气息。
自然是没有气息的,手臂冰冷,身体僵硬。
“啊啊啊!”亲眼目睹死去的儿子时陈姨娘嚎啕大哭,发出刺耳的尖叫声。
眼前的一切让她无法接受。
儿子是她这辈子活着的唯一希望。
昨天她已知道儿子偷窃祖母被打,可万万想不到,他竟然会把自己吊死。
侯夫人等她哭了一会儿,这才走过来和她说:“妹妹,节哀顺变。”
听到陈瑶的声音后她慢慢止住了哭声,表情滞呆。
她的儿子她了解,是绝不可能自缢。
一定是陈瑶害死了她儿子。
可她现在刚受了杖刑,走路都难,根本无法替儿子报仇雪恨。
儿子死了,下一个就轮到她和她的兰菁了,可兰菁是要去封地的人,她手再长也伸不到晋王府,那下一个就轮到她了。
思及此处,陈姨娘突然就咯咯的怪笑了起来。
儿子没了,终究是她输了。
刘嬷嬷悄悄的问:“夫人,她笑什么,莫不是疯了?”
听到这话的陈姨娘又哭了起来,哭得越发癫狂了?
她又是哭又是笑的说:“良轩,良轩我知道你不会死,你还要参加科举,你还要做探花郎。”
“良轩,我知道你只是睡着了,睡一会儿就醒了。”
“陈姨娘,你要接受现实,良轩真的死了,没气了。”一声奶声奶气的童音传了过来,就见余笙和花容都过来了,全都伸长了脖颈好奇的打量。
他们还没见过真正的死人是什么样子。
虽是第一次看见死人,两人一点不害怕,花容还悄悄的松口气。
良轩死了,那大哥就安全了。
就不怕他将来拿绳子把大哥勒死了。
陈姨娘却突然回头盯向余笙,死死的盯着她,神情怪异的说:“良轩没有死,良轩不会死的。”
余笙挤到床头上伸手探探他的气息,又去摸摸他的脉搏,确定的说:“陈姨娘,窝刚摸过了,良轩脉搏都停了,气息也没有了,他真死了。”
她每说一个字,陈姨娘就觉得心脏像被人撕开了一次,她喃喃的道:“良轩不会死,他不会死,他还要做探花郎,他那么努力,他怎么可能会死。”
侯夫人扫了她一眼,道:“余笙,花容,你们两个不是要去书院吗?时候不早了,快去吧。”
余笙依依不舍的走了,她还想再看一会儿呢。
把两孩子打发了,侯夫人对管家吩咐道:“良轩这边尽快下葬。”
由于华良轩还未成年,又是个庶子,自然不会举行什么特大仪式,也不会让他在府上停灵几日。
交代完话,她转身走了,下面的事管家自会办妥,侯夫人就先去给赵老夫人问安了。
赵老夫人也得知了华良轩自缢的事情,躺卧在榻上,她神情平静。
这个连祖母的银钱都敢偷的逆子她只有恨的份。
若不是他,她私藏了这么多年的财物不会落到陈瑶手里。
“儿媳给母亲问安。”
行过问安礼的陈瑶语带叹息的说:“母亲,良轩自缢了,想来是昨天偷了母亲的财物被抓后,过于羞愧。”
赵老夫人浑浊的目光落在她身上说:“良轩虽然有错,但你这个母亲昨天对他的杖刑也过于严厉了些,若是你温柔劝诫,也不至于弄出一条人命出来。”
侯夫人面上一冷:“儿媳知道母亲疯癫已久,便不计较你这疯话,您好好歇着吧,没什么事儿媳就先告退了。”
她转身就走,身后传来赵老夫人的咳嗽声,奴婢红绸过来伺候道:“老夫人您别激动。”
赵老夫人突然就呵呵笑了一声说:“好啊,真是好啊!”
“世轩断了一条腿,良轩死了,就连我的儿子也瘫在床上,眼睛都不能视物。”
这侯府再没有别的公子能与她儿子争什么了。
她赢了。
曾经,她也是这华安侯府最大的赢家。
她帮着自己男人搞死了兄长,顺利承袭。
那些妄想爬上她男人榻的贱人,没有一个好下场,只有她儿女双全,春风得意。
在这华安侯府沉浮几十年后,她不能不以己度人。
华良轩、华世轩、还有她那可怜的儿子相继出事,这一切是不是都与陈瑶有关呢?
不管她甘心与否,属于她的一切都被陈瑶夺走了。
彼时,陈瑶来到听雨轩看望华春瑾。
潘姨娘快步迎来道:“夫人万安。”
侯夫一边进屋一边道:“侯爷可还好?”
“侯爷一切安好。”
人在屋内华春瑾就听见说话的声音了,心情复杂。
随着脚步声近了些,就听陈瑶说:“侯爷,良轩自缢了。”
潘姨娘一听这话就道:“昨天妾身才听说他偷了老夫人的银子被杖责了一顿,没想到他还知道羞愧,真是个不让人省心的,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但愿他下去后列祖列宗能原谅他的罪过。”
华春瑾觉得有些窒息。
华良轩在读书上也是个有天赋的,深受夫子赏识。
本想着他有朝一日也能考个功名出来。
潘姨娘又忙说:“侯爷,您节哀顺变啊!”
华春瑾喘了口气,一时之间竟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这等于连失两子。
华世轩断了一腿,以后是再没机会建功立业。
往后,这个家只能仰仗陈瑶和她生的几个孩子。
想到这些,华春瑾总觉得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往后,岂不是连他都得仰仗他们母子了?
“潘姨娘,你说侯爷身上长了了红斑,现在可有好一些?”
“回夫人,妾身已经问过大夫了,说是长期躺窝在榻的人是会出些褥疮,现在正给侯爷用着药,只是总不见好。”
陈瑶叹口气说:“也不知道祖上造了什么孽,府里最近接二连三的出事,先是拂风,侯爷,后是世轩,现在又是良轩,就连母亲这精神气也一日不如一日。
侯爷,你可知祖上是否结下过什么业障,妾身回头也好去拜一拜神明,求神明饶恕。”
华春瑾面色难看了几分。
她不提这话,他从来也不会往这方面想,被她一提,竟勾起了他许多的往事 。
“胭脂你出去,我与夫人说说话。”
家丑不可外扬,即使胭脂是他的姨娘,有些话也是不能让她知道的。
潘姨娘看了一眼侯夫人,她轻轻摇了一下头后,只听她装模作样的道:“是。”
她转身朝外走了几步后陈瑶道:“潘姨娘下去了,侯爷,有话你就说吧。”
华春瑾一时无话,想起了一些往事,他竟呜呜的哭了起来。
陈瑶:“……”
潘姨娘:“……”
刘嬷嬷、夏荷、品幽:“……”
等他哭够了,这才哽咽着说:“这事我也是无意中听见的,是父亲在祖母病榻前承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