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小子!还不快捡起玉佩,赶快追上去!”
刚才坐在郑子菲旁边的那位女长辈笑着提醒陈铭。
陈铭这才恍然大悟,一把抓起玉佩,如同离弦之箭般冲出了正厅。
身后则传来七大姑八大姨一阵阵此起彼伏的笑声……
出了走廊,郑子菲和芝兰并未走得太快,见陈铭追了出来,她们便来到了小湖堤岸边停下。
“你走得这么慢吞吞的,是不是不想见到我呀?”
郑子菲似笑非笑地看着陈铭,说话的口气不像以往那个富贵大小姐,倒更像是那位威严的王校尉……
“啊……不,那个……”
平日里聪明伶俐的陈铭,此刻脑子却又短路了,一时之间语塞,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芝兰见陈铭这般尴尬的样子,实在忍不住掩着嘴笑出声来。
“行了,小姐,别再逗他了,把他惹急了可不好!”
芝兰笑得几乎直不起腰来。
“事情就算定下来了,不过三媒六聘、三书六礼这些规矩一样都不能少……”
郑子菲红着脸,害羞地说。
“公子可能还不清楚,这次你可是百里挑一的人选了……最近几个月,上门提亲的公子不少于八十位呢!”
芝兰补充道。
“承蒙小姐厚爱……”
陈铭还是有些发懵,磕磕绊绊地说着。
看着陈铭一副窘态,郑子菲终于没能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脸上不知为何又泛起了红晕。
芝兰见状,冲陈铭做了个鬼脸,便悄无声息地离开了,留下了这对年轻的男女在低声细语……
陈铭回到“瑾苑”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郑焕和王有贵脸上都洋溢着喜悦,在苑子门口恭敬地等待着。
“恭喜啊,姑爷,不对,应该恭喜公子!”
郑焕笑得合不拢嘴,兴高采烈地向陈铭表示祝贺,激动得都有点语无伦次了。
“恭喜公子,您跟那位郑家小姐真是天生一对呢!”
王有贵也拱手祝贺,言语一如既往的实在。在大王庄,他曾见过郑家小姐,因此才有这样的评价。
陈铭却面露苦笑回应他们:“哎,事情是定了,不过就像老鼠拉木锨——棘手的事情还在后头呢!”
“怎么说?家主让您入赘郑家?”郑焕一听紧张地追问。
“也不是那个问题,也不是郑家老爷和夫人要求增加聘礼。”王有贵惊讶地问。
“其实是试炼结束后,我和郑小姐谈完话,然后郑老爷又留下吃饭。席间谈到媒妁之言,说到需要一个能让天字号第一的人来做媒……”
陈铭边走边解释,往苑子里面走去。
“没问题,公子肯定会有解决的办法的!”
对于陈铭,郑焕现在已经极度信任,他毫不在意地安慰陈铭,语气中流露出的尽是理所当然,根本没想过要为他担心。
尽管陈铭心中并无把握,但他此刻也顾不上细细思量,毕竟他已经累得够呛,再加上刚才忙着认人和喝酒,都没吃饱……
相亲不就是这样吗?
幸好郑焕反应敏捷,而郑家又是大户人家,“瑾苑”里预备了点心,才使得陈铭不至于饿着肚子等到天明。
这一夜,陈铭在兴奋、忧虑和疲倦等复杂情绪的交织中度过,感觉时间过得飞快。
转眼间天就亮了。
一大早,吃过早餐后,郑清代表家族前来探望陈铭,并带来消息,让他在庄上安心休息,其他的生意事宜暂且不必操心,过两三天自会有人专门处理。
至于郑子菲那边的情况,郑清并未提及,陈铭也不方便主动询问。
“公子放心好了,家里一定会妥善安排好的!”
郑清离开后,郑焕赶忙安慰陈铭。
王有贵也在一旁帮忙解开陈铭心中的疙瘩,使他不再那么忐忑不安。
“瑾苑”虽幽静,但空间并不宽敞。虽然郑家府邸广阔,但现在陈铭作为客人,也不宜四处乱窜闲逛。
看到陈铭显得有些闷闷不乐,王有贵和郑焕建议他出去走走散心。
陈铭听闻后一口答应了下来。
在郑家,出了“瑾苑”,无论是遇到仆人行礼问候,还是碰见哪位长辈关心询问,陈铭总是免不了这些礼节性的接触。
他并没有觉得这样有何不妥或是不悦,自古以来,大家族的生活便是如此。
郑家确实做得不错,不仅物质条件优越,更难得的是家庭和睦,没有什么狗血剧情发生。
在郑焕告知了一声之后,三人便一起出门闲逛,来到了南浔镇上。
由于地处运河交通要冲,南浔镇异常繁荣,十字河边的沿街店铺紧密排列,人潮涌动,熙熙攘攘。
放眼望去,呈现出一幅典型的江南水乡风光画卷……
今天的情况跟两天前大不一样,截然不同。三个人悠哉游哉地漫步当作散步,沿着一条临河的小街一路闲逛品尝美食。街的一侧流淌着西市河,另一侧则是白墙黛瓦、带有马头墙装饰的江南传统二层民居,仿佛他们置身于一幅画卷之中。陈铭正在跟着郑焕的引导欣赏河两岸的景色,却突然间眼前一片漆黑,有个东西猛地扣在了他的头上。
王有贵见到这一幕立刻扑上去保护陈铭,可惜已经来不及了,一些金黄色且粘乎乎的东西糊在了他们的脸上——包括陈铭、王有贵和郑焕。不过,相比之下,陈铭似乎是受害最严重的一个。
“是谁?谁如此无礼?”
王有贵见状大声质问。
紧接着,楼上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和小孩嬉笑声。
“哎呀!真是抱歉,我家孩子顽皮,请公子原谅!原谅!”
一位身着朴素衣服的妇人快速从街边一楼的店铺走出来,连声向他们三人道歉。
陈铭赶忙拉住有些生气的王有贵,并询问同样遭到袭击的郑焕:“有贵大哥,没关系的,只是柿子罢了,洗洗就干净了。显明兄,你没事吧?”
“公子没事就好,我也没关系……哎!”
郑焕一面擦着脸,一面安抚陈铭。然而,在这过程中,他看到了眼前的妇人,竟愣住了!
陈铭见那名妇人身着朴素但气质出众,心里暗想,难怪郑焕会被她吸引住。就像郑焕一样,那名妇人也定定地站在原地,目光紧紧地锁住郑焕,两人对视良久,都陷入了痴迷的状态。
“小芸?你是小芸吗?”
“真的是你吗?阿欢?”
“没错,我是小芸,阿欢!”
“阿欢,真的是你!”
通过郑焕和妇人的对话,陈铭马上明白过来,他们是旧相识重逢,郑焕和他的旧爱相遇了。
南浔镇这个地方大小适中,只要你在那里待得够久,用心去寻找,两个人总会相遇的。但是这么快就能碰上对方,只能说是命运使然,他们俩有缘。
“阿欢,你怎么胖了?”
陈铭觉得女方的话有点反常,这个时候不应该说的是瘦了吗?
“小芸,你还是一点都没变……”
男方的回答则显得正常多了。
陈铭和王有贵默不作声,站在一旁,让他们这对久别的情侣有机会好好叙叙旧。不过令人感动的画面并未持续太久。
毕竟这里是在大明朝,街上的人来人往,两人最终从沉醉中回过神来。
“小芸,这位是铭公子,我现在跟着公子做事,成了朝廷里的锦衣卫,家族也不再追究我了!这些都是公子的功劳……”
郑焕赶紧向女方介绍了陈铭。
“奴家童小芸,见过公子,公子万福。”
童小芸落落大方地向陈铭行了个万福礼并问候。
陈铭微笑着故意问:“这位就是嫂子吧?”
听到这些话,郑焕只是憨厚地笑了笑,而童小芸的脸蛋涨得通红,却没有否认这个说法。看到两个人都没有回应,陈铭便继续开玩笑地说:“哈哈,这其实也算是一件喜事啊!久别重逢,我们应该好好庆祝一下,喝一杯大的!”他看着陈铭满脸的笑容,头发上还沾着金黄的阳光,童小芸这才回过神来,道歉说:“小孩子淘气,请公子原谅!”说着,她捡起了路边的簸箕,并找到了笤帚开始清扫街道。郑焕和王有贵也赶忙提来清水,帮忙给陈铭冲洗身上的污渍。
原来,这条街上这座两层的小楼正是童小芸这位寡妇和她的儿子刘承居住的地方。簸箕里晾晒的是柿子。小孩子淘气得很,看见几个外地人来了,玩心大起,捉弄了他们,结果就害得这三个人中招了。可见,自古以来,“熊孩子”都是一种令人头疼的存在——他们自己干不了什么大事,却能让别人什么事都干不成!
看着依旧有些狼狈的三人,童小芸急忙恭敬地对陈铭说:“公子您远道而来,还请您屋里坐,我家虽简陋,但请您不要嫌弃。”陈铭微笑着回答:“哪里哪里,恭敬不如从命,我们就恭敬不如从命吧。”说完,并没有上二楼,只是在一楼店铺找个地方坐下了。毕竟童小芸是个寡妇,三个大男人还是应该注意点礼节。
一楼靠街的店面是一家杂货铺,售卖南北各地的商品,最近收购了一些柿子打算晒制柿饼。坐下之后,郑焕立刻关心地问童小芸:“小芸,怎么会变成这样?”听到郑焕提起往事,童小芸心头涌起悲伤,眼泪掉了下来。“自从你在族里受到家法处置后,我就被禁足在家……后来刘家人又不会经营生意,好像还惹到了什么人……总之家道中落,家里人吵着要分家,我们孤儿寡母自然是无人理睬了。”她说着想起了自己的处境,“我就把陪嫁的金银首饰都变卖了,买了这个地方,母子俩相依为命生活,刚才去里屋收拾东西,没想到这孩子……竟然这么淘气!”
提到儿子,童小芸不禁忧心忡忡起来。“嫂子不必过于担心,小孩子嘛,慢慢教就好了……他上学了吗?”陈铭这时已经在王有贵的帮助下清理得差不多了,听了童小芸的话后开口问道。“他在街尾王秀才的私塾读书,今年刚入学,就是性格太顽皮……现在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童小芸一听陈铭提及儿子,又突然焦急起来。
陈铭连忙安慰说:“嫂子和显明兄久别重逢,肯定有很多话要说,我们就不打扰你们了,你们先去找孩子吧。小孩子淘气是很正常的,不要太严厉责备,说教几句就行了,千万不可打骂。”说完,他示意王有贵起身带路离开,并在临行前向郑焕留下了一个“你懂的”的微笑。
傍晚时刻,在“瑾苑”的花厅里,陈铭已经吃完晚饭,正和王有贵喝茶闲聊,却发现郑焕早早地回来了。
“欢哥,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陈铭带着调侃的笑意问道。言语之间,他已经不知不觉地给郑焕换上了更亲切的称呼——因为陈铭总是对古人那些五花八门的称呼感到十分头疼……
现在了解了郑焕的小名,当然选择简单的方式来交流。瞧见郑焕满脸喜悦,显然他对这个新的称呼感到相当满意。
“确实,刚才公子还说估计你今天是不会回来了呢!”
王有贵也破天荒地八卦了起来。
“小芸毕竟是一位寡妇,带着孤儿寡母,我在她那儿待太久不合适,连楼上都没上去,帮忙收拾完店铺,又不好意思留下吃饭,就提了一大包柿饼给她……这柿饼的味道确实很好呢!”
郑焕边笑边说着,并把一个大包裹放到桌子上。
“欢哥,你觉得怎么样?打算什么时候结婚呀?”
陈铭放下茶杯,也开始八卦起来。
郑焕严肃回答:“我已经告诉小芸了,必须要按照娶新夫人的规矩来,要有三媒六娉、正式迎娶。现在我要先跟着公子干出一番事业!”
“但是孤儿寡母的生活真的很不容易啊!”
王有贵是个实在人,直接问出了最关心的实际问题。
郑焕感激地看了陈铭他们一眼,答道:“其实不必担心这些,我这些年来还有一些积蓄,再加上跟着公子工作薪水丰厚……我已经给小芸留下了二百两银子,应该足够她和儿子的生活费了。作为一个寡妇,我不适合在她那儿久留,免得让邻里乡亲笑话。”
“没错,男子汉活在这世上,就是要成就一番事业!这样才能给女人和孩子们最大的依靠!只要我们兄弟同心协力,肯定能闯出一片天地来的!”
陈铭点头赞同,冲着两位兄弟说。
他们在郑庄又待了两天。每天都忙于接待送行的人,奇怪的是,竟然没有人跟陈铭谈生意上的事情。
因为小姐姐那里是内宅,也不能随意进出,这让陈铭心里感觉有些空落落的。而郑焕则是每日早出晚归,去童小芸那里尽享家庭温馨……
直到那天傍晚,郑焕两手空空地回到了住处。
“公子,明天我们就出发吧,毕竟我们还有公务在身呢!”
郑焕严肃地对陈铭说。
“这……是不是不用这么急啊?”
陈铭犹豫了一下,问道。
“这可是小姐的意思!”
郑焕严肃地说。
陈铭有点疑惑地问:“嗯?你家小姐是要赶我走吗?”
郑焕解释道:“不是不是,小姐的意思是,真正的男子汉应当胸怀壮志,不可沉溺于儿女之情,至于生意方面的事回金陵以后会有专人跟公子对接的。”
听闻此言,陈铭一时语塞,只能闷闷不乐地准备休息了。
第二天清晨,在南浔码头,令人意外的是,郑家只派了郑清一个人,带着四个仆人来送行。
郑清拱手施礼:“公子,请路上多多保重,这些都是我们的一点心意,不成敬意。”
“谢谢先生相送,也请代我向府上各位长辈表达谢意,我会经常写信过去的……”
陈铭略显惆怅地回答。
然而,对于陈铭这种失落的表情,郑清似乎视而不见,客气了几句后,他就安排手下把十几个大箱子搬到官船上,然后自行告辞离开了。
陈铭感到颇为失落,回到了船上,又带着几分迷茫走进了主舱。
然而,当他刚迈进主舱的那一刻,他惊讶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