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安的严厉语气让在一旁侍候的曹化淳都吓了一跳。
陈铭却镇定自若,向王安行礼道:“在下说的是肺腑之言,既是私下询问,您老人家也不想听我撒谎吧……众所周知,我最大的缺点就是诚实!”
听到陈铭这样说,王安的脸色再次变化,竟然笑了起来。
“哈哈哈,小陈千户真是个有趣的人!难怪连真武大帝都会与你合作,但总得给我个理由吧?” 王安笑着问。
陈铭一听,心中稍松,但脸上依旧保持着严肃,恭敬地回答:“理由有三点,简单来说,第一,民间有句话,开门七件事——柴米油盐酱醋茶……哪一样离得开钱,一家尚且如此,何况一国?”
“第二,那些人口口声声说征税是与民争利,其实都是为了自己的私利,因为这些税都是落在他们头上,实际上与平民百姓的关系并不大。”
第三,最可恨的是那些双面人,收税时说不能损害百姓利益,转眼又讲什么与皇上共享天下,好像吃肉时就积极上前,到了送礼时却躲得无影无踪。就连人情往来、宴请宾客也不该如此敷衍!”
“这些人连基本的待人接物之道都不明白,还大放厥词说什么天下人?就凭他们?”
“别说这天下是皇上的,就算除他们之外无人,这朝廷的功臣显贵,各地的太监,南北的商人,耕耘的农夫,做工的工匠...他们不都是皇上的子民,不也是天下的百姓?”
“总而言之,那些呼吁取消矿税的人,都是自私自利、无视君父的家伙,其心可诛,应当抄家!”
陈铭少见地发表长篇大论,最后的结论竟充满杀气,让王安和曹化淳都愣住了。
读书人常引用古人的话,而陈铭的话语通俗易懂,合情合理,让两位饱读诗书的文人太监找不出瑕疵。
过了许久。
“那么,依小陈千户所言,内监收取这些捐税对国家有利?”
王安接着问。
“此事,要看如何操作。无论是内监还是文官,都能被任用。”
“关键不在于谁收取,而在于如何收取,如何管理,如何使用。简单来说,需要法规、制度和监督...小子冒昧,希望老大人见谅!”
陈铭转换了语气和措辞,含糊其词地回答了王安的第二个问题。
毕竟,如果把第二个问题说透,司礼监的大太监们面子上会挂不住。
尽管陈公子是个诚实的人,但绝不愚蠢。
“假设有一天,让小陈千户担任税使,你敢去吗?”
王安没等陈铭喘口气,紧接着问了第三个问题。
“微臣是皇上的鹰犬,只要旨意下达,必将效死力,以报国恩!”
陈铭闻言,立即坚定地回答。
这种情况下必须明确表态,否则领导会有想法。
“嗯,小陈千户果然是少年英豪,今日多有叨扰,真是辛苦...小淳子,替我送一下小陈千户。”
“对了,皇上赐的御酒,给小陈千户两坛。”
王安眉头舒展,满脸笑容地端起茶盏,喝了一口笑道。
赐不敢辞,陈铭见王安已端茶,便行礼告别,与曹化淳一同离开。
王安看着二人离去的背影,满意地点点头,随即整理衣冠,对着书柜后的墙壁鞠躬:“万岁爷,奴婢奉命询问,那小子已经退下了!”
话音刚落,只听见“咔咔”一阵机关声,书柜向两边移开,里面走出一位小太监,推着一辆木质轮椅,缓缓前行。
轮椅上坐着一位身穿明黄云肩通袖龙襕圆领袍的胖老头。
“呵呵,这小子,确实挺有意思……有胆量,有智谋,有见解,朕的皇孙的眼光果然没错!”
肥胖的老者笑着对王安说,他就是已执政四十五年的明朝万历皇帝。
“奴才觉得,那小子可能还有些话没敢讲出来……”
王安低头回答万历。
万历摇头道:“能这样已经很难得了,总比那些只会空谈的书呆子强,写一堆字却离题千里,让人摸不着头脑。”
“况且,你能指望一个十几岁的孩子立刻提出什么高明的策略?那他就不是人了!”
王安闻言,忙禀告:“皇上英明,万岁,但这小子的忠诚肯定没问题,他家世代都是锦衣卫……”
“他是朕的耳目,首要的就是忠诚……”
万历点头,拿起几份奏折,交代了几句王安,然后示意小太监慢慢推着他离开。
与皇帝的悠闲不同,此时的陈铭已与曹化淳告别,一上车就催促王有贵加快速度,尽快回到千户所。
王有贵是陈铭刚走,他就赶着车到东侧门外等候。临行前,族里的老人和家中的长辈都叮嘱他,要紧紧跟随小陈千户,务必用心!
王有贵是个实在且用心的人,他埋头驾车,沉默不语。
陈铭倚着车窗,皱着眉头,仔细回忆刚才的应对。
他并不担心,能赐御酒的,恐怕不是老太监个人的意思,背后定是万历皇帝这位大老板在操控。
事情的来龙去脉一想就明白了。
但看王安的表情,这次会面的背后似乎不简单,自己需要有所准备。
关键是,这个万历年间的情况极为特殊。
皇帝与百官关系恶劣,导致各地信息严重失衡,很多事情也无法百分之百确定。
要想弄清楚事情的走向,还真得费一番脑力和精力。
一路思索,不知不觉已迅速回到了千户所。
回到千户所,只见郑焕在签押房拿着一叠稿件,焦急地来回踱步。
子痴、子愚也是一脸焦虑。
“哎呀,千户大人,您总算回来了,我们必须快想个办法,不然城南就要乱成一团了!”
郑焕一见到陈铭,便有些急切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