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宗门的那一年里有没有被欺负?”
被窝里,两人面对面坐着。
许乘玉伸手将她额前的鬓丝撩至耳后,瞧着前面这张被光彩照映的脸庞,眉黛峰侵,鬓丝云乱,似玉无瑕,很难想象一个十岁的女童独自一人上山学艺是什么光景。
虽然他不懂那些门派的规矩,但根据他看的那两个话本以及白清月刚才的话,不难想象出里面的残酷。
再则有人群的地方,必定有争端。
他小时候在路过那些学堂,还经常看到那些同龄的孩子争吵打架呢。
白清月弯起嘴角,语气轻松道:“还未引气入体的弟子只能做些杂活,久而久之就剩我一人。而那些引气入体的人每天都有考核,大多数都自顾无暇,哪有人会这么闲来欺负我?”
“就是后来宗门送我回家这件事,被全村的人都知晓了,受了一点嘲笑,毕竟我是全村第一个被宗门辞退的人。”
说到此,白清月表情并没有出现任何没落的神色,她垂下眼帘看着悬浮在二人中间的五彩莲,像是回忆什么,只见她神色温柔一笑。
“说来也是命中注定,这朵名为五彩神莲,是我回村后,在村里一条小溪边中得到的。”
“因为它我才能成功引气入体,若我当初选择留在宗门继续死耗,可能就与它无缘了。”
“更让我感到巧妙的是,此物与我的灵根很是契合,能让我的五灵根保持在一个五行平衡的状态。”
“在它的神助下,我一年内突破了筑基境,第一次雷劫在村子里渡过,第二次突破境界的雷劫也是在村子里,两年连升两境,这事让原来的宗门知道了,于是他们又派人下山接我回去。”
说及此,白清月有些好笑道。
“那娘子可回去?”许乘玉有些好奇。
顿了顿,他摸着下巴,饶有兴趣道:“让我猜猜,若那个宗门是蓬莱大陆最好的宗门,娘子肯定是回去了。”
白清月双眉眼弯笑,“嗯......还是夫君了解我。”
“当时我空有修为,没有功法技能傍身,相当于一个空壳子,而那个宗门乃是蓬莱大陆最顶尖的宗门,若是成为内门弟子可以享有无尽资源。”
进了宗门,参加了内门考核,成为了首席弟子,得到了首席传承的功法。
风光无限。
白清月讲了那几年在宗门的酸甜苦辣,有神莲辅助,又有顶级功法,实力在同境界内几乎没人能打。
十四岁那年,她刚跨入元婴境,带领一众师妹师弟进入秘境,时运不济,那秘境里有一头化神境的妖兽,差点全军覆没,而她也残血差点濒死。
绝望之际,是五彩神莲显形救了她。
许乘玉安静听着,视线落在眼前这朵莲上。
只见白清月转动指尖,那朵五彩神莲缓缓进入她的心脏位置。
许乘玉眨了眨眼,刚才还泛着绚丽光亮的被窝,瞬间变得漆黑黯淡。
下一刻,便感受到一双纤嫩的玉手握住他的手掌,贴在她的心脏位置。
“而正是那一次才让我知晓,此物早与我的心脏融为一体,可以这么说,它已经成为我身体的一部分。”
“福祸相依,也是因为那一次,五彩神莲在我身上的事情传开。我也是由此才得知此物的作用,可以让使用者拥有不死之身。”
“五彩神莲曝光于世,不少人眼馋我身上的神莲,此物虽然能让我拥有不死之身,但若将我的心脏挖出来,与神莲剥离,我也没命了。”
“后来宗门内斗,连宗门掌事的也打上了神莲的主意,师父他老人家为保我性命让我连夜下山,那两年我东躲西藏,却想不到那些人打上了我父母的主意。”
“再然后便是十六岁那年我带着全家躲避追杀,那一年正好遇见许爹许娘,救我一命。”
这件事,让白清月深刻明白,在这吃人的世界里,实力不够只能眼睁睁看着至亲至爱离开。
听完后,许乘玉内心是复杂的。
他掀开被子,将心爱的女子紧紧拥入怀中。
回想自己十六岁前的光景,他无疑是快乐的,无忧的。
知道白清月十几岁那几年间过得这么惨,心怎能不痛。
黑暗中,眼睫有些湿润。
白清月感受着男人桎梏的拥抱以及脖子上湿润的感觉,她怔愣了一瞬,于是将两人的距离拉开,同时捏了个火诀,低头对视着他那张脸。
“咦?哭啦?”
“......”
两人相视无言,互相眨眨眼。
只见白清月那双清澈的眉眼弯弯,带着笑意。
许乘玉避开她的视线,垂眸看向她指尖上的那簇小火焰,沉默了一瞬。
好好好,这法术就是在这种时候这么用的是吧。
于是伸手握住她指尖上的那簇火光,下一刻,整个屋子又变得漆黑。
白清月将许乘玉拥入怀中,两人倒头睡下。
她嘿嘿了两声,似乎为了让他不再沉闷于自己的经历,于是逗趣夸大道:“夫君不用担心,如今的我已经强大得可怕。”
“是,月儿是最强的。”许乘玉抚着她的头发,温柔道。
“说完我的了,也说说夫君以前的事呗。”白清月搂着他的手臂撒娇道。
许乘玉回忆了一下儿童时期的事情,对比白清月的过往,简直过于枯乏无味。
人家已经上天入地了,他还在村子里被他老爹忽悠得阿巴阿巴的样子,这是能说的吗?
末了,许乘玉还是从头说到尾,将自己有印象的趣事与白清月分享。
一晚上,两人谈天说地,毫无睡意。
从中,许乘玉大概也对这个世界有了个清晰的认知。
忽而,他突然笑道:“我爹要求你的第三件事,莫不是让你不要与我说这些?”
“呀,夫君变聪明了。”
“现在能跟我说,是他告诉你可以说了?”
白清月柳眉微挑,有些意外,但仔细一想这些年的相处日常,又觉得他的反应在情理之中。
她笑道:“这么看来夫君早就发现不对劲了?”
“什么时候?”
许乘玉想了想,回道:“几十年前?某一天早上醒来突然想起了之前在陷阱下面的经历。”
时间太久,他也忘了什么时候记起来了。
只记得很久了吧。
白清月一听,果然如此。
“既然想起了,你当时为何不问我?”
她有些忐忑,许乘玉恢复记忆的那些年,会怎样的胡思乱想?又是如何揣摩自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