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嘉沐叫落雪关上殿门。
她花了很长时间发呆,脸色青白,一直紧抿的唇线略微松懈下来。落雪察觉到什么,适时地不再言语,等陈嘉沐缓过神,虚弱地笑一下,低声说要沐浴。
然而殿内的水不够沐浴。
落雪要去打水,被陈嘉沐拉住了,改为擦身后再睡。
她把自己脱得溜光干净。
屋内温度不高,脱衣如卸甲,露得毫无攻击性的一身白嫩皮肉。陈嘉沐拿个帕子,从胳膊擦起,落雪也握着浸温水的布巾,前后忙活,把陈嘉沐擦得一点粘腻也无。至于脱下被雨打湿的衣服,全部堆到门旁去。
落雪又给她拿抹胸裤子。陈嘉沐浑身干干爽爽,裹了水红色抹胸,松垮垮坦着两条胳膊,大片的背,心满意足且睡意上涌。
她往桌上铜镜里看,能瞧见个头发半干的花妖。
落雪回到一旁的小间里去了。
那里寒梅的东西比较多,往日也都是寒梅在殿内侍候着,落雪只是借着屋子睡觉,但很快也就睡不着了。
头半夜,陈嘉沐半梦半醒,总觉得有人在暗处观察她——脚步藏在雨声里,在她的殿内四处行走。
她不断往床外看,近处桌椅柜子,装饰瓷瓶,每一样都安安静静的。但更远的地方只有一片潮湿的黑暗。
陈嘉沐干脆翻身起来举着烛台检查房梁窗户,没见到任何可疑的东西,倒是把落雪吓得步步跟随。
她在陈嘉沐身后小声叫:“公主在找什么,奴婢可以帮忙。”
陈嘉沐这才回头,看见落雪,也是吃了一惊,道:“我还以为你去小间里睡了。”
落雪说:“公主没睡,奴婢自然不睡。”
陈嘉沐被她说得有些心乱。她感觉是自己的疑神疑鬼逼得落雪不得不跟着,心中苦涩涩一点罪恶感。
落雪只担心她身体。
陈嘉沐说:“感觉有人盯着”,落雪就把她请回到床边去,左右看看,说是门缝透风的缘故,有凉风,吹在身上,就容易多想成有人在暗处。
她给陈嘉沐的床幔拉得严丝合缝,只道是犯了癔症,又是点安神香,又是怕她闷热,执着扇子过来轻轻地扇风,前前后后侍候半夜,陈嘉沐终于沉沉睡过去了。
她看陈嘉沐的脸色,随着呼吸慢慢透出新鲜可爱的红晕来,这才放心一些。
人睡过去,身体各处放松下来,自然会变得很柔软,陈嘉沐也不例外。本来贴着床沿的侧躺变为平躺,又往外挪了一寸。
落雪看陈嘉沐小半个身体悬在床外边,怕她睡狠了翻身跌下来,又怕自己伸手去扶把人碰醒。
好好的灵活双手此时倒是像没用的两根枝杈,进退两难。
她在陈嘉沐床前徘徊一阵。
待久了不难发现,陈嘉沐屋内确实有些风,时间越晚,风就越大,吹进来满带水汽的风,打得人肌肤湿冷。
落雪走到门边。
门窗紧闭着,但有非常细的木缝,凑过去看,外头早就黑漆漆阴森森一片,一丝月光都看不见了。
天地如砚台磨墨,雨落下来都是黑的。
落雪驻足观察一会,也觉得瘆人恐怖。连忙找了点东西遮遮门缝,正准备回陈嘉沐床前,就看见桌上点的烛火一晃,被风吹着了,突然泛起白来。
落雪看了那蜡烛一眼。
她看不出什么门道,只下意识觉得烛火亮了一些。是烧着蜡中混杂的什么东西了?
她这样念叨,要拿剪刀去剪,就听见陈嘉沐哼出一声,很模糊的:落雪。
落雪放下剪刀凑过去了,小声道:“公主要喝水吗。”
没有回应,好像刚才叫她名字,只是陈嘉沐偶然说的一句梦话。
她翻身,整个人回到床上去,脊背绷紧了。脖颈以下细长的系带,像被风吹到那样小幅度地晃动。
陈嘉沐说:“回去睡会儿吧,落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