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一直静默如雕像的平宁长公主忽然发出一声冷冽的笑声,她修长的手指轻轻抚过手中玉雕茶杯细腻的纹理,声音清冷而坚定,“母后这话,恕女儿愚钝,实在无法理解。并非女儿唆使他宠妾灭妻,无视皇家威严,更非女儿教他做出攀屋梁这般有失身份之事。女儿自问无错,恳请母后明示,错在何处?”
以往总以温婉贤淑形象示人的平宁长公主,竟然如此直接地提出质疑,这在苏太后面前是前所未有的事情,让在场众人无不暗自惊讶。
苏太后在那一瞬间的惊讶之中,眼神如同锋利的箭矢般穿透了宫殿内的轻纱帷幔,直接射向了站在不远处的平宁长公主。
她那深邃的目光中,蕴含着不可言喻的威严与疑惑,似乎在期待着一场预设中的认输与悔过。
然而,出乎所有人的预料,平宁长公主非但没有表现出丝毫的畏惧,反而以一种前所未有的坦然姿态,挺直腰板,用一双清澈无畏的眼眸回望着太后的审视,仿佛在无声中宣告着自己的坚韧与不屈。
忠勇公夫人,在这紧张的气氛中显得格外焦躁,她那镶金绣花的鞋底在光滑的地面上跺出了急促而愤怒的声响,手指直指平宁长公主,语气中充满了谴责与不满。
“太后娘娘您看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她竟然如此大胆,公然对抗您的威严,全然忘记了皇室多年来的养育之情,视您如无物啊!”
面对忠勇公夫人的激烈言辞,平宁长公主却以一种近乎孩子般的天真和好奇回应,眉宇间没有半点慌乱。
“那么,按照您的意思,本宫应该接受什么样的惩罚才算是恰当呢?”
她的声音清澈,带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挑衅,使得空气中的紧张气氛又添了几分微妙。
忠勇公夫人情绪激动,几乎不假思索地吐出了自己的建议:“就该将她贬为平民,让她来我们国公府,为我的儿子做牛做马,体会人间疾苦!”
一提及自己那因故不能再人道的儿子,忠勇公夫人的眼中闪过一抹心痛,随即咬牙切齿地补充道:“还有那个被偷偷送出的孩子,也必须接回来,正式归在公主的名下,以嫡子的身份!”
此刻,整个宫殿的氛围因许皇后的轻笑而略显微妙变化。
她用一种温和却充满力量的声音,向忠勇公夫人提出了一个尖锐的问题:“按您的意思,是要剥夺长公主的身份,却又为何要将那孩子记在公主的名下,赋予他嫡出的名分呢?”
苏太后眼见局势即将失控,连忙抬手阻止了正欲再次发作的忠勇公夫人,目光如寒冰般冷冽地转向许皇后,声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皇后,你对此事有何见解?”
许皇后轻叹一口气,语调中带着无奈与悲悯:“自古以来,儿臣未曾听闻有驸马侵犯公主府邸之事。而今,平宁妹妹的遭遇成为了天下人的谈资,真是可悲之极。”
苏太后的眉宇顿时锁紧,声音透露出难以掩饰的震惊:“你这是什么意思?”
许皇后从容不迫地回答:“儿臣的意思是,驸马的行为实在是世间少有,它不仅让平宁妹妹蒙受了世人的嘲笑,更是严重侮辱了皇室的尊严。以儿臣愚见,驸马郭奎应当受到严厉的惩处。”
忠勇公夫人闻言,眼中怒火中烧,几乎到了爆发的边缘。
在她看来,许皇后不过是凤仪宫中一个可有可无的存在,她的女儿才是堂堂正正的皇后。
因此,对于许皇后敢于在此刻直言不讳,她感到极度的不悦和不解。
就在这时,年幼的七殿下见状,不加思索地迈出脚步,一脚朝向正气势汹汹指向许皇后鼻子的忠勇公夫人踹去。
尽管他自幼习武,但身形尚显稚嫩,原本意欲直击忠勇公夫人胸口的一脚,意外地落空,改道踢中了对方的腹部。
忠勇公夫人吃痛地哎哟一声,捂着肚子踉跄倒地,场面一时陷入了尴尬的沉默。
“对皇后不敬,来人,拿下!”
一道声音从旁响起,而几乎同时,苏太后的喝止声也紧随其后。
苏太后的身体因愤怒而微微颤抖,多年以来,宫中无人敢于挑战她的权威,而今日,这股平静被彻底打破,令她无法忍受。
“有哀家在此,谁敢造次!”
苏太后厉声道,示意身后的宫人立刻行动。
然而,那些平日里对她唯命是从的宫人们,此时却都低下了头,脚步沉重,不敢有任何动作。
这种异常的反应,让苏太后心头一紧,一股前所未有的危机感油然而生。
“你们……”
她的话音未落,只见平宁公主已温柔地扶起了许皇后,两人缓缓站定,互相对视一眼,仿佛无声中交换了某种坚定的信念。
许皇后直面苏太后,语气中带着一种难以忽视的庄重和平和。
“母后,您对郭家的偏爱,源于血浓于水的亲情,本无可厚非。但若是因为这份私情,一再置皇家尊严不顾,恐怕于理不合,有损皇族的脸面和国家的大义。”
这段话,像是一阵清风拂过静谧的湖面,虽然轻柔,却激起了层层涟漪,让整个大殿内充满了微妙而紧张的期待。
皇后轻轻转动身躯,目光温柔而深邃地落在平宁公主的脸上,那双眼睛仿佛能够穿透表面的平静,直达心底的那份同情与疼惜。
“平宁啊,你正当青春妙龄,生命中最为绚烂多彩的时光应当由你自己来描绘。你为了郭家的荣光,同意将郭奎立为驸马,这份牺牲与成全,为娘看在眼里,既感佩又心疼。然而,郭奎此人的真实面貌,你可曾真正洞察?他对一名婢女的痴情迷恋,甚至诞下私生子嗣,这样的行径不仅令你陷入了京城舆论的漩涡,更是对你尊贵身份的玷污。至于他夜闯公主府邸,那晚,月光幽微,平宁你正沉浸在花瓣轻舞的沐浴之中,享受着片刻的宁静与自我,却差点被他的鲁莽之举惊扰,此举实乃人伦纲常所不容,天地难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