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府。
因为之前昌平侯府一事,与永安伯府闹了不愉快。
为了修补与永安伯府之间的关系以及让亲妹妹反省,洪锡儒并没有像以往一样找人看顾洪氏。
等他想起洪氏的时候,已经距离昌平侯府谢亲宴大半个月了。
此时顾修衍退婚一事以及翠红楼被烧一事正在闹得沸沸扬扬,洪锡儒知道苏祺顺的心思,一怒之下把手上那一盏上好的君山银针扫落到地上。
茶水溅到了进屋的柳氏的脚上,绣鞋顿时濡湿一片。
她微微蹙眉,抬眸看向洪锡儒。
“老爷这般动怒又是为何?”
心中对柳氏有亏,洪锡儒脸上怒意气微微收敛,“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看不得苏祺顺糊涂。”
柳氏闻言,当场蹙起柳眉,“老爷还打算为昌平侯府谋算?”
柳氏带着冷意的话一出口,洪锡儒脑海里顿时浮现了“糟糕”两个大字。
连忙找补,“夫人,为夫不是...”
柳氏惨然一笑,“老爷与小姑向来感情深厚,爱屋及乌也是应当,可是,昌平侯府辱我母家,眼下我为了夫君,连娘家都归不得...”
“好了,别说了,是为夫的错。”洪锡儒轻声低哄。
他与柳氏年少夫妻,虽说不如话本子一样爱得轰轰烈烈,却也细水长流和睦共处了二十载。
尤其是经过了谢亲宴一事。
他们本来抱着助昌平侯府一臂之力的态度让永安伯府掺和进来,最后昌平侯府二房全身而退,而昌平侯府鸡飞狗跳,连带着洪府也被拖累,得罪了永安伯府...
想到这里,洪锡儒叹了一口气,把之前洪氏告诉过他关于苏祺顺的打算,以及自己心中的忧虑与柳氏说了出来。
“苏祺顺荒唐想让养女与二房的人来一个偷龙转凤,顾国公府退婚,想来是知道了昌平侯府打的什么主意,只怕昌平侯府,到头了。”
柳氏闻言,不明所以地抬眸,“老爷想法是否太悲观了?”
洪锡儒但笑不语。
就在这时,门房小厮在屋外通禀,“老爷,外头来了一个小厮,说他是昌平侯府的人。”
洪锡儒松开了抱着柳氏的手,脸上一冷。
“不见。”
在他眼中,如今永安伯府跟他们生份,柳氏夹在中间为难,全因昌平侯府的那档子事。
偏偏洪氏还无动于衷,至今还没有悔过的心思,甚至连一句道歉的话都没有让人带过来...
想到自己过去事事考虑到自己妹妹,对昌平侯府也是极尽所能地帮忙,洪锡儒只觉得一腔真心都喂狗了。
门房小厮听到洪锡儒态度坚决,看了看手上那一封沾染了血迹的信笺,最后还是忍不住开口道,“...那名小厮没有进来,只是给小的送了一封信,说是他们夫人身边的丫鬟拼死从扶摇堂带出来的。”
拼死带出来的信?
洪锡儒脸上神色一凛,顾不得拿乔。
“把信送过来。”
小厮低着头战战兢兢进了屋,把那一封还沾有血迹的信件双手递到了洪锡儒面前以后又瑟瑟发抖地退下。
信封封面的字迹并不是洪氏的字。
洪锡儒只以为是什么人恶作剧,正要看完信中内容找出罪魁祸首发难。
哪知道,那信封里面竟还有另外一封洪氏的亲笔信。
洪锡儒一开始还不以为意的神色在看清了信中内容以后,瞬间从不在意逐渐变得阴沉冷冽。
脸色从正常脸色逐渐涨红。
被气的。
良久,他脸上的涨红褪去,快步走到屋外看向侯在外头的门房小厮,“那个前来递信的人呢?”
门房小厮从头到尾都不敢看洪锡儒。
被洪锡儒语气不善的问话,他更是忍不住抖了抖身子。
“已...已经离开了。”
顿了顿,他还补充了一句,“那个小厮说,戴嬷嬷已经死了,苏侯爷悄悄接了害得永安伯府大爷名誉扫地的女子进了府,还有将那女子扶为正妻的打算,扶摇堂俨然成了人间炼狱。”
洪氏到底也是自己的亲妹子,洪锡儒气归气,在知道洪氏如今的现状以及苏瑾浩惨死的事实以后,还是忍不住又惊又怒。
从没想过看上去憨厚老实的苏祺顺竟是这种人面兽心的畜生。
他的呼吸缓缓平顺下来,朝院外喊了一声,“洪水。”
不多时,门外走来了一个圆脸中年男人。
男人无时无刻脸上挂笑,看上去十分慈眉善目。
如果忽略他那双小眼睛里冒出来的精光,任人看到他都只觉得他是一个和蔼的大善人。
“老爷。”
他躬身朝洪锡儒行礼,等他眼角余光瞥到那封被洪锡儒紧紧捏在的信件上的内容以后,脸上的笑意险些挂不住。
“这是...”
洪锡儒冷冷一笑,顺势将手上的信递给了洪水。
“苏祺顺欺人太甚,辱我洪府外嫁女至此,真以为我们洪氏没人吗?”
“你去,把这封信递到太傅府,凭借着自己养弟的军功袭爵,让人久了,苏祺顺似乎忘了自己当时是怎么跟狗一样要娶我们洪氏女儿了。”
洪水眼眸一沉,眼底阴鸷转瞬即逝。
“是。”
...
顾国公府。
顾修衍最近因为翠红园被烧一事的留言忙得焦头烂额,再加上不久前他找圣上退婚被打了板子,身体还未好全又要开始操劳,不过短短几天,他身上的衣裳已经松了一大圈,脸色还透着不健康的惨白。
才刚踏入顾国公府,他就被苦着脸的从明截下了。
“爷,老夫人让您今天务必过去她那里一趟。”
从第一天叫他过去永寿堂到现在,这已经是顾老夫人第六次遣人来“请”他了。
顾修衍身心疲惫。
可这一次,从明苦着脸前来“请”他,说明顾老夫人的耐心已经告罄。
顾修衍便不再拒绝。
半个时辰后。
顾修衍简单梳洗一番,换了一套整洁的衣裳出现在永寿堂。
“孙儿见过祖母。”
顾老夫人坐在上首,对顾修衍的见礼充耳未闻。
兀自阖眼让李嬷嬷为她按摩隐隐发胀做疼的太阳穴。
顾修衍对眼前场景见怪不怪,再次见礼一次。
顾老夫人依旧没有给顾修衍任何回应。
顾修衍没有再次见礼。
祖孙二人一人在上首,一人在下方,都不说话,仿佛在比谁更有忍耐力。
终于。
安静得落针可闻的永寿堂,传来了妇人一声苍老的叹息。
“衍哥儿,你糊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