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参与宴饮之人,皆为顾予安的心腹。
其中不少北地的官员,也更是只认北伐军,不认南邺朝廷。
灭掉魏国之后,顾予安在三个哥哥的帮助下,迅速收拢兵权,恢复了顾家在北伐军中的绝对权威。
如今,这支大军完完全全听从他的号令。
“得到诸位如此信任,顾某在此谢过。”
顾予安面带犹豫:“只是我顾家一直效忠朝廷……”
旁边的来赟接口道:“天予不取,反受其咎;时至不迎,反受其殃!此乃上天的旨意,大将军,不,陛下莫要犹豫了!”
说罢,他一撩袍子,直接跪拜。
其余人也争先恐后地跪下,跟着行礼。
顾予安伸手去扶来赟,口中道:“好!好!”
两日后,顾予安便在洛阳登基,自立为帝,国号依旧为齐。
南邺的皇帝气疯了:“乱臣贼子!朕才是大齐的皇帝!真是反了他们了!来人,把景安侯府给我围住,里面的人统统绑了!”
然而等一队禁军刚出皇城,准备前往侯府,便被人在半路拦下。
为首的正是来赟。
他奉命回南邺,接老夫人等人北上洛阳。
不料,正遇上禁军拿人。
要是晚来一步,后果不堪设想。
来赟怒极,亲率五百人直闯皇宫,竟如入无人之境。
进了内城才知道,自魏国覆灭,宫中便有传闻,说顾氏将取天子而代之,不少太监宫女侍卫便起了异心。
他们都渴望回到北地,谁也不想继续待在这南邺的皇宫里。
所以,一听说顾予安派人杀进来了,众人除了四下逃窜,拼命自保之外,并不抵抗。
甚至有人主动给来赟带路,告诉他们皇帝躲在哪里。
皇帝跌跌撞撞地爬上了丹阳楼,那是他特地令人建的,里面有道士,有丹炉,有童子,有让凡人成仙的丸药!
“仙人,仙人,快赐药!”
皇帝攀上最高处,伸长手臂,大声恳求。
奈何那几个道士一听说有人逼宫,立即带上钱财和徒子徒孙跑了。
他们本就不是真正的高人,不过是想骗些财名而已,身上没有半点本事,哪有什么成仙的丸药!
成仙梦碎,皇帝惊恐不已。
远远看着来赟等人闯进宫门,他的身体晃了晃。
一阵风起,明黄色的身影如枯叶飘零,从丹阳楼的最高处落下。
四周响起宫人们的尖叫。
来赟上前,伸手一试。
“去敲钟吧,皇帝驾崩。”
尖叫声一顿。
丧钟缓缓响起。
南邺城内,不少人默默数着钟声,一下又一下,竟是大丧之音!
众人这才意识到,皇帝没了!
顾氏占了旧都洛阳,宣布自己才是齐国正统,不过短短一天,南邺的皇帝就命丧黄泉,这说明什么?
说明真的变天了!
家家户户立刻撤下鲜艳的装饰,拿出白衣麻布,准备国丧。
什么饮酒作乐,听戏唱曲的一律取消,有胆小的甚至关门闭户,静观其变,生怕顾予安直接带着大军打过来。
一家人顺利在洛阳团聚。
顾予安跪在母亲和大嫂的面前:“儿不孝,将您和大嫂一直留在南邺,其实也有迷惑朝廷的意思。”
至于姜芙和宝宝,就是恰好生产坐月子,赶上了。
“我和你大嫂没有怪你的意思,只是以后的路,你只能自己走了。记住,高处不胜寒,莫要因为贪高,落个众叛亲离的下场。”
老夫人爱怜地看着小儿子。
顾予安垂首应是。
时也命也,他被一步步推着前行,从前根本没想过自己会成为九五之尊,号令天下。
一开始,他只是不想让北伐军归于他人之手。
后来,他只是不想让魏国南下。
再后来,他只是想光复大齐昔年的荣光。
一步一步,一步又一步。
顾予安知道,他想要坐稳龙椅,并不容易。
带兵打仗是一码事,治理国家又是另一码事。
更北边的大凉仍旧虎视眈眈,魏国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还有南边的士族门阀,等等,他们都在伺机而动,盯着自己。
年轻的帝王已经意识到了肩上的担子。
“登基大典已经在筹备了,我欲分封功臣良将,以慰人心!”
别看顾予安嘴上说自己什么都不懂,但他和北伐军吃住在一起,非常了解将士们的内心。
大家投军打仗,自然也有保家卫国的目的,然而要不是为了讨生活,谁会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拿着性命去闯?
所以,有功论功,有赏论赏,这是首要任务。
从魏国皇宫里搜罗来的那些金银珠宝,顾予安没要,而是让人清点利索,分给大家。
“来赟,你跟着我最久,三番五次救我于水火。除了几个哥哥,我唯一信任的就是你。以后,我把我的安危交给你,不要让我失望!”
挥退众人,顾予安只留下来赟。
最近半年多,他的个子窜得很快,已经和来赟差不多了,这让顾予安十分高兴,觉得自己总算长成了大人。
来赟略微犹豫了一下:“我的身世……”
顾予安伸出拳头,像小时候那样朝他胸口来了一拳:“说啥呢,你的身世就是我义兄!”
来赟也回了他一拳:“趁现在我还能给你一下,以后可不敢了,这是要掉脑袋的。”
二人哈哈大笑起来。
三日后,顾予安在洛阳正式登基,并大封亲眷。
同时,他也没有去刻意抹黑大行皇帝,让礼部为其拟定谥号,继续修建皇陵,允许一部分宗室留在南邺,没有取消他们的部分特权。
当然,只限于那些老实听话的。
像那些不识趣的宗亲和朝臣,顾予安也不介意把他们一撸到底,比如忠勤伯。
邹平病重,挣扎着上书,求立世子。
结果,等来的却是被夺爵,贬为庶人的旨意。
他这些年欺男霸女,不少苦主都跑去鸣冤击鼓,在大量的证据面前,邹平之所以能保住性命,还是因为邹家祖上有功,留下一份丹书铁券。
这东西能用一次,不能用第二次。
再说,如今的皇帝改姓顾了,认不认这丹书铁券,都是顾予安一句话的事儿。
没了爵位,伯府自然也被朝廷收了回去。
蒋韵灵用自己的银子买了一处三进的宅院,家里那些莺莺燕燕自然都被她卖了,她才不会养着一群闲人。
至于邹平,还能活多久就看他的命,她甚至懒得为了他弄脏自己的手。
蒋姨妈生的儿子,已经被蒋韵灵抱到身边,雇了两个奶妈子照看。
蒋姨妈几次要见孩子,都被蒋韵灵拦下。
“你是生怕没人知道这丑事吗?我既然让他生下来,就不会害他,咱们以后还得靠着他,家里总要有个男人才行。”
伯府没了,但日子总要过下去。
有时候,蒋韵灵也会忍不住猜想,如果自己当初不走那一步,等着大姨母为自己相看人家,现在会不会过得更好?
她是皇帝的亲表姐,太后是她亲大姨!
就冲这一点,婆家也不敢让她有半点儿委屈!
可惜,没有如果。
“往前看吧,别回头,也永远别去美化那条当初没选择的路。”
蒋韵灵自言自语道。
看着熟睡的婴儿,她的脸上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
无论如何,自己现在是当家主母,再也不是当初那个寄人篱下的表姑娘。
这表姑娘她着实做腻了,谁爱做谁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