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砺瞥见她通红的耳尖，唇角浅浅的弯着，随即严肃的望向方得胜。
“龚大松也就是让杨雪燕哄点粮食去，倒是葛二蛋卖几回鸡了，他把猪羊和那鸡养好了也罢了，
可年年养死一半，连个本都回不来，平白糟蹋全大队社员的共有财产。”
“我听说了，过了年，让葛二蛋下地干活去，”方得胜没想到他忙着茶山，大后方却着火了，“你们认识的人里，有会养猪的，举荐两个，开春后，我打算多养十头猪。”
屋里又是一阵沉默。
实在是大队的猪不好养。
粮食人都不够吃，也没得喂它们的。
光吃猪草吧，又养不肥。
养殖会落到葛二蛋那个光棍头上，也是大家都不愿意干。
责任大不说，还得天天守着它们。
养的不合格，还会倒扣工分。
傻子才会去干那吃力不讨好的活。
“我推荐两个吧，”沈檀忽的出声，“我九哥沈金泉和我九嫂柳絮会养猪，他们家孩子锁妮儿也能帮忙，只要在养殖场给他们安排两间住处就行。”
她一直没有听到柳絮嫂子分家的事，想来是沈金泉不愿意。
借这个机会，帮他们搬出来，省的柳絮嫂子和锁妮儿受沈家委屈。
听到沈家人，方得胜脸上的期待收了回去。
“柳絮那丫头还行，沈金泉不妥，他太听他娘的话，没个男人担当。”
有沈家那一窝子人在，只怕他偷的比葛二蛋还厉害。
沈檀浅浅一笑，“什么毛病都是被纵容出来的，你老愿意拿出威严，哪个不老老实实的。”
龚大松是个残疾人，方得胜让他看守粮仓，纯粹是照顾他。
他私下多吃两口，倒也无可厚非。
葛二蛋他拿着大家的东西去挣私钱，就过分了。
偏偏没人愿意养猪，都知道他干的事，也没人去戳破。
沈檀这意有所指的话，逗的一桌子人哈哈笑，谢君迁望向方得胜，
“方支书，檀妮儿说的不错，你老人家把打鬼子的气势搬出来，哪有人不怕的。”
方得胜亦大笑几声，“丫头，我准了你的推荐，不过，我也有条件，今年，我打算养三十头猪，五十只羊，一百只鸡，你得给我保证，猪和羊加一起最多耗损十头，鸡耗损三十只。”
他还没说完，吴霞急忙出声，“老支书，往年才养十头猪，葛二蛋他都能养死一半，你这不是为难檀妮儿嘛。”
“她要不同意，那我就不能答应让沈金泉来，”方得胜说着望着沈檀，“我听说你养猪的手艺不错，干脆过了年，你跟他们一起负责养殖吧。”
他身材高大魁梧，五官方正黝黑，眼神炯炯，
或许是上过战场的缘故，一身的肃然煞气。
胆小的人跟他说话，都不敢抬头看他眼睛。
他曾多次找原主问沈家人打她的事，原主直接吓的跑没影了。
他也只能训责沈长旺他们几句，做不出惩治。
沈檀却不怕他，把筷子放在碗上架着，淡定的迎视他，“方……”
“不行，小檀她过了年跟谢大夫学医，没时间养猪。”
秦砺不等沈檀回话，先一步拒绝了。
他又不是养不起她，干嘛让她去做那又臭又累人的活？
方得胜望向他，带着几分嫌弃和故意，“谢老头那又没几个病人，她闲的时候喂猪，有人看病了，她再去谢老头那学医，能耽误什么？”
“啥叫我那没几个病人啊，是那些人不知好歹!”
谢君迁气的反驳，那西医才出现几天？
炎国几千年的繁衍，还不都是草药的功劳嘛。
秦秋娘也跟着不赞同的说：“方支书，檀妮儿她一个小姑娘，你让她去养猪，亏你想的出。”
“养猪怎么了？都是为人民服务，哪来的贵贱？”
方得胜喝一口酒，继续说，“下地干活可没得自由，她要把猪养好了，她上工的时间，随她自己定。”
“反正我不……”同意。
秦砺倔强的话刚说一半，沈檀挥挥手，示意他别急着拒绝。
她望向方得胜，“方支书的耗损要求，我答应，帮我堂哥堂嫂一起养猪这事，我也同意，
但我也有两个小要求，第一，社员每天送来的猪草，不能再以个人名义送来，而是由各小队队长统一送来，且由他们轮流着来送，一天只能来一个小队的。
第二，一年后，我们超额完成你的要求，请你老给个奖励，在养殖场外面划块宅基地给我哥嫂建个院子，材料钱他们自己出。”
这样柳絮嫂子就能永远摆脱沈家那些糟心人，并且，住在大队旁边，有大队干部护着，沈金泉爹娘也不敢来闹。
见她来真的，吴霞赶忙提醒，“檀妮儿，这大队的猪不是你家那一两头，不是闹着玩的，你别瞎应承!”
秦秋娘也出声劝，“檀妮儿，你想帮柳絮的心，我能理解，只怕他们也不敢来养。”
养殖那活要是好事，那轮到葛二蛋胡作非为。
谢君迁冷哼一声，“还超额完成？来场猪瘟和鸡瘟，有你哭的。”
他也不是故意吓唬她。
葛二蛋那些没有养活的猪羊和鸡，一小半被他吃了，一大半病死了。
不然，村里干部真能任由他祸害集体财产？
他盯着沈檀，见她眉宇间的神色坚定且执着，便知道她不会放弃。
“丫头，养一头猪和养一群猪的饲养法子是不同的，你没有养过，何以这么自信？凭的又是什么？”
沈檀浅笑，“凭我自小到大养猪，摸索出了猪的脾性吧。”
原主自幼跟着沈荷花上山打猪草交给大队部换工分，还顺便养着家里的一头任务猪。
后来，沈荷花结婚了，养猪的事，就落到她一个人头上。
沈长旺和胡翠芬打她，却没有把她直接打死，或许就是她每年都能把任务猪养好，给家里挣钱挣工分吧。
望着她璀璨晶亮的眸子，秦砺没有和其他人一样继续反对。
他知道她想报答柳絮，她想帮她彻底的离开沈家。
她的恩人也是他的恩人，那他就帮她一起报恩吧。
要真养不成，大不了他贴钱帮她买几头猪回来。
他望向方得胜，“老支书，她那两个要求你应下，你的要求，我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