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见过他各种各样的不正经,唯独这一次让我觉得心安又平静。
我在编辑器里输入很多文字,想和他道谢,想和他说一些能让他开心的话,甚至想给他承诺:等这些事儿都过去后我们好好在一起。
最终我都没给他发过去,把好不容易编辑出来的心声一点一点回删。
只给他回了一个礼貌又不沉重的:【好,我知道了,那你早点休息,保重好身体。晚安,小伟。】
这是我第一次这样叫他。
在床底之间他也曾经提过这样的要求,让我叫他的小名,让我叫他小伟。可我这个人或许也只是表面看上去直率大胆,真正躺在床上,面对那些事儿时,到底还是有些施展不开。
总觉得不好意思。
他果然回信息过来,从字里行间能看出他的愉悦和欣喜:【烟儿,晚安!】
调情时、火热时、或许他心情好时就喜欢这样称呼我。
我盯着这封信息足足看了一两分钟后才放下手机打算好好陪孩子休息。
但思绪过重,脑海中反复呈现各种各样的事儿,我强迫自己不要去想太多,可这些意念根本由不得我。
我只好又摸出手机调暗灯光开始搜索各种关于儿子病情的事例。
其中,有一个病例在南白城区某个小区里。
孩子病发时四岁,是在遵义医学院医治的。
遵义医学院。
当我看到这几个字眼时心一下一下猛烈又激动地跳动。
有救了。
儿子有救了。
这是我第一直观的感受。这就是我们当地最好的一个医学院,这里有成功的案例,就证明最起码在路途上我们可以不用太奔波。
这太好了。
我是从水滴筹上面发现的这个医疗信息,顺着这个医疗信息,我想办法找到这个孩子妈妈的微信。
我加上她。
在验证信息上我说明自己来意。
没成想那边居然还没休息,很快就通过了。
我正准备给她发信息:【您好,很抱歉这么晚还来打扰您,加上您这个微信,我是想有些事儿向您咨询,如果今天时间太晚的话我们明天……】
我的信息还没编辑好那边主动发信息过来了。
【你好,请问你想咨询什么呢?是你的孩子吗?】
我立马把自己编辑好的信息删除,正面回应她:【您好,加您的微信就是想咨询一下关于血液病的事儿。我在水滴筹上看到您孩子的信息,我家孩子目前医院诊断也是血液病,想咨询一下关于医疗条件和医疗服务哪里妥当一些。
我知道提起这个事儿或许会让您有些不太舒服,如有冒犯我先道个歉,对不起。但是能不能麻烦您帮我分享一下有关注意事项?等孩子好了,我会带着他一块儿到您家登门拜谢。】
【没事儿,想问什么就问吧。你也不要一直您您您的,说到底呀咱们都是孩子的母亲,谁又希望孩子患上病?不过我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什么消息?】
【就在3月3号的时候我的孩子彻底痊愈了,经历了一年多快两年的救治过程。期间做了几次手术,现在恢复得很不错,所以你们一定不要放弃,都会好起来的。】
她这段话我逐字逐句看了两遍。
孩子痊愈了,而且恢复得很好。
这是我现在莫大的安慰。
我心里又重新燃起希望的火苗来,稍微缓了几秒钟后开始问对方正事儿。
【好,谢谢你。我们现在在金沙县人民医院,直接转院去遵义医学院的话大概需要走个什么流程?】
【你找县人民医院医生护士问问,他们医院和医院之间应该都有联系,可以直接帮忙转院。早发现早治疗,早点转过来,那边医疗环境并不太好,不适合孩子病情。】
【好。我明天就去找医生护士了解一下,嗯,你有好的医生推荐吗?】
【医院会按照孩子病情调配医生,这个你不用担心。】
【好的,明白。谢谢,大晚上打扰到你了,那你早点休息吧,再次谢谢,晚安!】
【好,你有什么事儿都可以和我聊,我看见都会回你。关于水滴筹,关于一些能筹钱的办法我都可以给你分享。】
这种及时雨送来的温暖,让我心里源源不断地产生出更强悍更多的动力来。
【好,再次谢谢。祝你和你的家人身体健康,万事如意。】
……
护士进来给孩子检查体征时我就向她咨询相关转院情况,他让我去找孩子主治医生问问。
我请旁边的老人帮我看着点孩子,再三确定孩子还在沉睡后迅速趁着这个空档去找孩子主治医生咨询。
他也非常配合,并且已经和医院内部商量好,由他们出面帮我联系遵义医学院找到床位。
“谢谢,谢谢你们,谢谢你们医生。”
“好了,快去看你孩子吧,这些都是我们应该做的。希望下次看到的是一个活泼健康的小男孩。”
“好。一定会的,谢谢。”
这两天我说的最多的就是谢谢,除此之外真不知该说什么,或者是因为我没学历才导致词穷。
我没有在这边多耽搁,拿到医生给我的那些转院单子就打算回病房。
主治医生叫住我。
“唉,林业妈妈!”
我扭头:“怎么了吗医生?”
“是这样的,你们这边有车过去吗?孩子现在这个情况,我们医院一般建议由救护车送过去,救护车设备齐全,用起来也比较方便。当然,如果你们自己家里有车,可以立马走也是可以的。
只是救护车相对安全,我就跟你说一下,如果你有需要的话给我打电话,我帮你安排。”
我整个人微微一僵。
差点就一口答应下来了,但我先问了价格。
“起步价10块,3公里范围外每增加一公里增加两块钱。”
和出租车差不多。我心里有数后朝着他微微点头:“好的,如果有需要我会找你的。”
就在儿子这层楼,与之前被王伟一把拉走的同个拐口处,我再次被他拉入走廊通道。
正准备说话嘴被他的手盖住。
他用眼神示意我外面有人,让我别出声。得到我的肯定后才把手松开。
“你怎么来了?”
现在也才早晨7点多,这个点儿他不应该还在休息吗?手里怎么还提着塑料袋?
诶。
是包子和皮蛋瘦肉粥?
“来给我送早餐的?”
我不知何时居然也变得这么自恋。以前我不会这样主动询问人家是否是给我的东西,因为我怕得到否定答案,那样我将颜面扫地。
可这些别扭又自傲的固执行为不知何时没了。
“想太多,是我吃不完顺便给你打包的。”
他把塑料袋递给我。
这也是一个别扭又自傲的固执男人,如果是之前他肯定不会这么说。
毕竟要在我面前邀功。
现在好像得寸进尺了一些,不过我纵容着他这些习惯。最起码目前他还值得。
我捡起一个包子咬了一口。毫不吝啬地夸奖:“嗯~~味道好好吃,哎哟,再来一口~~好香啊~~你在哪个店买的呀?哪家老板做得这么好吃?!”
“有这么好吃吗?”
我点头如捣蒜:“当然!”
“诶诶诶,你干嘛呀?喂……这是我的,你不是已经吃了吗?”
我手里的包子被他一口两口全给干掉。
他一边咀嚼一边用手擦嘴,试图把他刚刚吃包子的痕迹给抹掉,幼稚得很。
“这不是你剩下打包回来的吗?你刚刚没吃饱?”
“你管我。”
“我是管不了你,但是你也不能抢我的吧,这本来也没几……”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抢你的了?”
“……那你嚼什么?”
“我咯牙,我乐意!”
“……”
行行行,这男人还有这么无理取闹的一面,怪不得那些男人喜欢把女人逗急眼,原来急眼后的人看起来这么可爱。
我算是体会到了这种恶趣味。
“吃不吃?不吃给我。”
“吃吃吃!给你不行,但是我们两个一起吃没问题。”
“谁要跟你一起吃?”
“哎呀,一起来吧,别别扭了~~快点,吃不吃?不吃我可吃……”
我正准备把放到他嘴边的包子拿回,刚有这个举动就被他捏着手腕再转过去,一整个包子全入了他的口。
趁着吃早餐我和他说关于刚刚和主治医生谈的话题。
“你怎么想的?”
“和出租车的价格差不多,也没有太出奇的贵。”
“那就用他们的救护车。还有钱吗?”
“有的。”
“好。什么时候出发?”
“单子在这儿,随时都可以。”
“好。吃完这些你就回去收拾收拾,咱们回头联系。”
“知道了。那你呢?”
“我要先回家一趟。”
“好。”
我们两人就在医院走廊处分开,我拿着单子要走,刚把门推开一个小缝被他一把拉了回去。
被他火急火燎的吻封住了嘴。
一开始这个吻十分强势霸道,后来开始变得温柔起来,仿佛润物细无声之感。
仿佛久旱逢霖一般,我也贪恋地享受着这个吻,甚至开始迎合他。
最后还是他当机立断,我们靠在彼此肩膀上喘着气。
“我还要去一趟南白,有什么事儿你就给我打电话,发信息也可以。把自己照顾好,别动不动就被人欺负,嗯?”
他理顺我的发,抚摸着我的耳朵和脸颊,无论是他的手还是他的温度,都让我贪恋,让我不想离开半分。
我拼命用脸贴着他的手,斜着眼睛看他,轻轻点点头。
“那你要早点来找我。”
我生平第一次这样对一个男人撒娇,这样对一个男人产生依赖感。
我希望他无时不刻都在我身边,甚至恨不得此时此刻他就是我儿子的爸爸。
可是,现在他连一个合适的待在我和儿子身边的理由都没有。
如果不是人与人之间事情复杂,关系复杂。那还可以肖想肖想。可一旦加入关系,即便我们名正言顺,在儿子的病情面前也一样会被大家无故指责。
一旦被家里人或是婆婆误会,借题发挥,儿子的药费甚至都有可能被影响。
在这个层面上,王伟要比我委屈得多。不仅要默默陪着,还要出钱出力。还不能现面。
我没忍住又踮脚在他唇上亲了一口,除此之外,我想不出更好的答谢方式。
“走了。”
“去吧。”
尽管我们都说了分离,可两只手却很顽固地牵得很紧,一点点、一寸寸地分开,直到分开的那一刹那手里一空,像是丢掉生命中重要的东西。
回到病房,村长和刘芳已经过来了,我在微信上和他们说的孩子转院的相关情况,林峰也被他们叫回来。
刘芳说:“打算什么时候走?怎么去?”
我:“我想用医院的救护车。”
林峰刚听完就开始大声嗷:“什么?医院的救护车?
你是被医生和护士洗脑了吧?!那种玩意儿怎么能是我们这种普通家庭承受得起的?你知不知道一辆救护车从这儿送到遵义要多少钱?”
“我已经问过了,起步价10块,3公里后每增加一公里增加两块钱,如果我们要走高速,另外承担高速公路费就行。
大概600~800左右。但是救护车功能齐全,孩子太小,这样比较有保障。”
我这话是说给村长和刘芳听的,对于林峰,我现在看都不想看见他。
更不愿意把他说的任何一句话刻在心里,再翻来覆去地想从而折磨自己。
拖垮自己不值当。
“600~800?李云烟,你是不挣钱不知柴米油盐贵是吧?!600~800这么轻而易举的就从你嘴里说出来了?
你知道在生产线上得站多久才有这点钱吗?还是说,你被外面哪个野人给忽悠迷惑住了?都不把钱不当钱了?啊?”
“村长,婶儿,大概情况就是这么一回事儿。我给孩子联系救护车,你们如果家里有事走不了的话还劳烦你们自己回家了,我得陪着儿子去遵义,送不了你们,不好意思。”
“李云烟,我说话你听不……”
我怒目圆瞪他,他立马闭上嘴。
“如果你什么都办不了就请你从这滚出去,别影响儿子治疗。”
林峰还想说些什么被村长勒令净声。
我顺势提及昨天我咨询的情况以及费用问题,说:“村长,虽然我和林峰已经离婚了,但孩子还是他们老林家的根,家里情况特殊,孩子奶奶也还在镇上医院,我这一走或许就没机会再回,得一直陪着孩子。
还希望您出个面向孩子奶奶说明情况,落到这般田地,希望孩子奶奶能卖点地和房先让孩子度过这难关。等孩子好了我会带他回来亲自答谢。
麻烦村长和婶儿了。”
我向他们鞠躬,头刚埋下去,旁边的林峰又开口乱咬:“卖地卖房,李云烟,原来你的野心不小啊!”
村长:“林峰,注意你的言辞!”
“大伯你别管,你们不了解她,我了解得很!”他一步步朝我走来,卷起衣袖指着我说:“什么tmd救护车不救护车?转院不转院的?怎么我在这儿时医生不这么给我建议?是你和医生又勾搭上整这一堆破事儿来骗我妈卖地卖房的吧?李云烟,看不出来啊,以前我怎么没发现原来你这么狠毒?你个蛇蝎心肠的女人,想骗我的钱?没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