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怡正欲开口,却见几位陌生夫子跨过月洞门而来。
为首的秦博士身着暗紫云纹直裰,腰间悬着色泽剔透的浅绿色玉佩。
一看,就价值不菲的样子。
\"宋兄别来无恙?\"秦博士拱手时目光扫过檐下楹联,\"临溪县县学的《楹联集注》是该换换了。\"
宋教谕听着这话,脸色微变,却见秦博士身后转出个十四岁左右的少年:
\"博士总教我们'见贤思齐',可这满院竟找不出一块像样的题诗壁出来。\"
说着,用手指划过青苔斑驳的照壁,继续道:
\"在我们崤山郡,无论任一县县学内,都没有这等粗石,有也是拿去垫马厩使用的。\"
此人正是王夫子朱砂名册上圈上红圈的孙子秀。
因着独一无二的算学天赋,在这十二名弟子中,最受秦博士的器重。
\"师兄有所不知。\"季明远摇着水墨折扇,悠悠开口:
\"听闻临溪县今年有一学子,诗赋题竟是'咏蛙'一首,诸位请看......\"
说着,他突然展袖指向莲池,\"这不正应此景?\"
他这话音一落,临溪县明德堂内的其余崤山郡县学学子,纷纷大笑起来。
而在这哄笑声中,张皓涨红了脸想要争辩,却被诸葛云疏按住。
本就是前来找麻烦之人,对着这样一群人讲理,根本就行不通。
于是,诸葛云疏一脸激动地看向这位季明远,表情夸张地开口:
“哇,竟不知崤山郡现如今都这般富裕了,竟然都用这样的花岗岩拿来垫马厩,啧啧啧......不知这位师兄,可否割爱这样的石头,就算是垫马厩的,师妹也不嫌弃,多多益善哈,师妹将不胜感激。”
要知道,古代一般用青石和花岗岩用于题诗壁。
青石,因质地细腻,颜色均匀,易于加工等优点,而被广泛使用。
而花岗岩,则因硬度高,耐腐蚀等特性,能够长时间保存上面的诗文,也是因着这样的缘故,这种石头不仅价格方面喜人,且多被文人墨客所钟爱着。
只不过,临溪县县学的这块题诗壁,因着时日较久,无人打理,所以看起来较为廉价罢了。
想到这里,诸葛云疏又看向嘲笑临溪县县学学子做出《咏蛙》一诗的季明远,继续笑眯眯地开口:
“这位师兄,想必你三岁时,定然做出过如同《咏鹅》一般,脍炙人口的诗句,所以才这般看不起,就连宋大家都曾夸赞过的《咏蛙》一诗,不知在此,我等可否有幸拜读一番,师兄这样的佳作。”
大多数人只知《咏蛙》一诗出自临溪县县学,却不知,它只是出自县学一夫子三岁女童之口。
孙子秀:“......”
季明远:“......”
实话实说,长这么大,他们还没有这般在众人面前丢脸过。
倒是秦博士,看着被几句话,怼的说不出话来的两位弟子,眯了眯眼睛,“听闻贵县有位神童,名为诸葛云疏,并解出了鸡兔同笼这样的算术难题......”
说到这里,他不由踱步到诸葛云疏面前,“不如,我们先来个比试前的小戏法。”
众人只见他随手抓起三枚玉珠抛向空中,然后开口:\"请算出此刻日影的长度。\"
玉珠在半空组成三角阵型。
诸葛云疏见此,瞳孔微缩——这分明是经过改造的日晷仪,珠内藏有磁石的那种。
这样的算学难题,一看就是有意刁难之举。
宋教谕和王夫子两人看着这般没有师德的秦博士,眉头微皱。
\"巳时三刻,日影当长五尺七寸。\"
诸葛云疏边说边假意拿过王怡手中改良过的算盘,\"不过秦博士,您用磁针干扰晷针,怕是少算了地磁偏角吧!\"
明德堂内众人,就见诸葛云疏手中的算珠噼啪作响,只一瞬的功夫,又将算盘往地上一按。
炎炎夏日,青砖缝中窜出几点火星,玉珠竟歪斜着坠入莲池。
围观人群发出惊呼,不仅如此,就连秦博士的眼角也是微抽。
\"你,这可是陈次辅...\"
然而,他这番话还没有说完,就被王夫子打断:
\"哦,京中那位陈次辅,若知有人篡改钦天监仪具......\"
宋教谕慢悠悠接着道:
\"依据大夏律法,怕是要请大理寺来鉴赏这'古算具'了。\"
也不怪他们两人这般威胁,主要是秦博士此人就没有想着好好进行这场两县学之间的切磋。
谁家客人,一上来就这般为难人,还是年仅九岁的孩子。
虽说此人尤擅长算学。
其名号也在大夏国早已如雷贯耳。
只是,有一点诸葛云疏想不明白,为何这人官当得好好的,却于三年前,突然被调到了崤山郡一小县城教书育人。
毕竟,这样一位利欲熏心之人,按理说应该在官场上如鱼得水,为何会做出如此令人费解的选择?
诸葛云疏越想越觉得诡异,脑海中浮现出种种猜测。
难道是官场上的尔虞我诈让他被迫离开?
亦或是另有隐情?
种种疑问在诸葛云疏心中盘旋,却始终找不到答案。
当然了,言归正传。
诸葛云疏之前开口所说的答案,也不过是问了下系统,所报出的正确答案罢了。
至于秦博士所出的题,就如真正的小把戏一般,根本就不是一道完整的算术题。
而此时,宋教谕对于这般尴尬的场景,不由无声地叹了口气,但是因着场合原因,他还是决定以大局为重,这才换个话题,解围道:
“秦博士,您今日能来临溪县县学,实在是我们县学学子之幸......学生们都盼着能从您这儿学到些真本事呢。”
他的话语中话里有话,尤其是‘真本事’三个字,咬的尤为重。
秦博士微微抬眼,扫了临溪县县学学子一眼,那眼神中似乎带着一丝不屑,却又隐藏得极好。
这时,众人就见他轻咳一声,缓缓开口:
“宋教谕过奖了,吾不过是来此地散心罢了,算学之事,不过雕虫小技,不值一提......”
他的语气依旧冷淡,但却多了一丝轻蔑,仿佛在说,尔等都不配听他讲学一般。
此言一出,临溪县众人的脸色都有些不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