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惑方丈自然是无条件地信任自己的弟子,而张九龄很清楚梦惑的智慧,也很清楚段少君那小子有多聪明狡诈,当然也明白这个推论绝对是有底气的。
但是,天子能相信吗?天子如今对于梦惑方丈是既心怀愧疚,但是又满心防备。对于他的意见,很难说天子会听得进去。
更何况这些推论的源头,来自段少君,这位梦惑方丈的弟子,现如今被大唐满朝文武当成叛徒的段少君。
在这样的情况之下,天子难道会去听信一位叛徒的话而惩治大唐执宰还有好几名军方拥兵重将不成?
难,很困难,除非昭阳公主,也就是已经早在数月前就判定失踪,其实在大伙的眼里,早已经认为其已经身陨于草原之上的左羽林卫李大将军站出来。
这位深受天子爱宠的公主殿下若是能够站出来指证的话,的确可以让天子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但是现如今,昭阳公主尚在草原之上,却已经在段少君的帮助之下,准备安然地离开托托海回到大唐。
但是,昭阳公主要做的,不是直入京师,来寻天子为其主持公道。而是要先期赶往那云州,夺回左羽林卫大军的兵权。
之后,依旧不是回京师,而是要扮着烈阳郡主,嫁往仍旧困在草原的段少君,然后借着段少君前往大唐与草原边界处迎亲的机会,设法营救这位救命恩人。
这样的做法,实在是让人觉得有些哭笑不得,置天下大事于不顾,却只是为了报恩便如此的兴师动众。
在那些顾全大局的人地眼中看来,是如此的不值得。但是,从李幼雯这位昭阳公主殿下的性格方面考虑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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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这么做,却又显得那样的理所当然。这位昭阳公主向来就不是一位玩什么顾全大局,牺牲自己成全他人的人。
她做事,只凭好恶。哪怕是天子站在跟前,让她去跟赵林甫的儿子成亲,换来的也只是一双可爱的白眼,甚至于,赵林甫想要推动舆论,借此来为自己儿子提亲天子造势之后。
昭阳公主勃然大怒,率领亲军直闯宰相府,将那宰相府大门踹破,更直入宰相府当面斥责赵林甫若再妄想,她就敢亲自下手宰了赵林甫的儿子。
正所谓愣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而咱们这位公主殿下,绝对是一位又横又不要命的主。
天子得知此事之后,连一句训斥的话都不敢说,只能苦笑摇头,直接把这位小祖宗给哄了半天,拍胸口保证自己不再找人烦她,昭阳公主这才罢休。
至于登殿一述委屈的赵林甫,换来的只不过是一顿不痛不痒的安抚。天子当时话里的意思就是,想要找昭阳公主讨公道,让你儿子去讨去,朕绝对不偏不依。
唔……好一个光明正大的不偏不倚,当时赵林甫气歪了鼻子的场面,张九龄自今回忆起来仍旧觉得心中暗爽。
这哪是不偏不依啊?你让一个成日流连于烟花柳巷的轻浮公子哥,去找一位常年驻于军中,擅使长槊,曾连败禁军数员猛将,在战场之上,更是经常挥军斩将夺旗的女大将军的麻烦?
除非赵林甫觉得自己儿子是个祸害,不好意思亲自动手,决定借李幼雯之手除之。
要么就是,赵林甫觉得自己活腻歪了,决定自己亲自去左羽林卫大营去李幼雯的麻烦。
赵林甫被李幼雯亲手剁成肉馅的可能性较低,但是,被乱棍打出军营的可能性至少高达九成,另外还有一成就是这老小子真惹毛了暴脾气的昭阳公主,被剁了……
一句话,这位昭阳公主想要干嘛,最好是顺着她的心意来,不然,就她那九头牛,哦不对,是连当今天子都拉不回来的性情,又能有谁能劝得住?
良久之后,两盏茶下肚,李玄已经窜去了一趟茅房又溜跶了回来,张九龄这才施施然地从书房里间走了出来。
李玄看到了张九龄出来,便赶紧起身相迎。“张尚书你可是让孤一阵好等啊。”
“实在不好意思,老夫方才思虑良久,觉得此策确实可行,但是这其中,尚有商权之处,还望殿下指教一二。”内心已经有所决断的张九龄朝着李玄一礼之后坐下沉声言道。
李玄不由得长出了一口大气,喜悦之情溢于颜表,倒是那徐长史则显得沉稳许多,朝着张九龄开始讲述起了计划的构成。
而李玄只是偶尔插插嘴,更多的时候则是在喝着茶水看热闹听热闹罢了。就像是个多余的人物一般。
张九龄终于明白李玄为何要随同这位徐长史过来,不得不说,徐长史或许是年纪尚轻的缘故,所以,或许在思虑方面尚不够老辣。
但是,此人却足够精明能干,擅长于举一反三,跟这样的人交流,让向来自人聪明人的张九龄很是心情愉快。
特别是看到了无聊的李玄打着哈欠喝着茶水东张西望的时候,这样的感觉就更加的明显。
而李玄也同样心情很是愉悦,他最烦的就是这种什么阴谋诡计,这样那样的手段,更重要的是很伤脑筋。
对于一位喜欢成天宅在家里边数钱的晋王殿下而言,这样一场计划的筹备与策划,绝对是超出了他的智商水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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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子坐在案几后边,看着那小儿子正在跟几个小宦玩着蹴鞠,跑来跳去,显得有些跌跌撞撞的,却玩得份外的开心。
而这位,陈贵妃却一脸担心得不得了的架势,可想要跑过去把儿子抱回来,却又担心正在眯着眼睛,脸上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笑意的天子。
是让天子让孩子去玩蹴鞠的,陈贵妃虽然关心儿子,但却不敢扰了天子的兴致。特别是自己的远房亲戚,原太医院院判在一个月前办了寿宴之后第三天暴病而亡。
据前去检查的太医言称,院判乃是操劳成疾,当夜因为用补用之中,错用了几位性烈的药物,方出现这样的情况。
可陈贵妃却很清楚,那是怎么一回事,因为太医院的院判就是她的亲戚,过去对陈贵妃的帮助不可谓不大。
第一次见到天子,都是这位长辈安排的,可是,却仅仅只因为贪恋院判权柄,在天子遣来的大宦前显得犹豫不绝。
第三天,便暴病而死,这样酷烈的手段,终于让平日里持娇而宠,甚至有些忘形的陈贵妃惊醒了过来。
若不是之后赵林甫暗中遣人传讯,帮助这位陈贵妃竖立信心,很有可能,陈贵妃怕是见着天子的时候都会胆颤心惊。
即便如此,陈贵妃还是收敛了许多,至少在天子面前,显得更加的温婉贤淑。
这让天子心情很是不错,太医院院判,就是他宰的一只鸡,用来震摄猴子的。
而陈贵妃变得贤淑,少了几丝咶噪,这让自收到了李幼雯狩猎遇袭之后一直无法安宁的心情,在后宫里总算是获得了片刻的安宁。
除了那位渺无音讯的孙女让他操心之后,另外有一个人,同样让他很是头疼。
那就是自己兄弟的衣钵弟子段少君那个臭小子。虽然从契胡流传来的消息印证了之前左羽林卫校检大将军徐寿之前的奏本里所述的段少君叛唐的准确性。
而现如今,段少君因为他的首肯,成为了大唐开国以来第一位被派往边塞之地任职,并且叛逃至异国他乡的的状元。
天子很受伤,很愤怒,就像是一个因爱生妒的妒妇,又像是眼巴巴盼着陈世美归来的秦香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