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府铲雪的声音一直持续了一个时辰。
石板路上的雪全部被铲干净,地面恢复了原本的样子。
沈嘉凝拉着白夜,两人去了小花园中。
花园里栽种了两三棵腊梅,遇上这寒冷的大雪天,已经长出来花骨朵,远远看去,疏影几枝,花影点点浮动在苍茫大雪中。
沈嘉凝走过去,伸手晃了晃梅枝。
刷啦啦,枝干上堆积的雪全部落到了地上。
她看见一只开得最盛的梅花在雪中轻轻颤抖,想伸手去将它摘下来。
可伸到一半又停止了动作。
白夜问:“怎么不摘了。”
沈嘉凝笑道:“还是让它待在属于它的地方,它才能盛放得更长久。”
白夜不置可否,伸手帮她抖了抖斗篷帽子上的雪,问:“要不要回去了?”
“我们还没有逛完呢。”
她不想回去。
好不容易能这样相携漫游,她希望时光长久一些。
白夜看了看她腹部,问:“肚子能不能受得了?”
沈嘉凝笑道:“他现在可乖了,一点都不折磨我。”
白夜眉心微蹙,垂眸沉声道:“你那段时间辛苦了。”
“辛苦的是你。”
她只是偶尔孕吐,况且有高子清一直在照顾她,两人之间也时有快乐。
可他却一直独自品尝她带给他的苦楚。
两人又在花园中看了好一会儿的雪,下午才回到屋子里烤火。
不得不说,楚鹤川很贴心。
他知道这两日沈嘉凝留在白夜的院子中,早上趁两人不在,便给两人换了一张大一些的床。
沈嘉凝和白夜回到屋子,便看见床变宽了许多。
阿青铺好床,红着脸笑吟吟地出去了。
厚脸皮的沈嘉凝见阿青脸红,自己也跟着有些害臊。
她那样子,好像准备好了就等他们入洞房一样。
白夜扶她在火边坐下,问她累不累,要不要休息。
沈嘉凝摇头:“我想陪着你。”
白夜便坐到她旁边,伸手抚了抚她冻红的脸颊。
“你把小狮子拿去哪里了?给我看看。”
白夜闻言,眼神躲闪道:“还没有雕刻好……”
他不知道沈嘉凝其实早见过好几次了,还傻傻等着刻好了再给她惊喜呢。
沈嘉凝抓住他胳膊晃了晃:“我现在就想看,你拿给我看看好不好?”
白夜闻言垂着眸子想了想,最终还是去衣柜将小狮子给拿了出来。
沈嘉凝装出第一次见到的样子,露出惊讶的神情,不断赞叹。
白夜望着那纤纤玉手在小狮子的头上轻轻抚摸,耳间悄然抹上一层粉色,哑着嗓子道:“我从前没有学过,第一次雕刻,刻得不好,怕你和孩子不喜欢。”
“怎么会不好呢?”沈嘉凝指着那惟妙惟肖的眼睛,“它好萌,头发的纹路都雕刻得这般细致,外面摊子上卖的都不及你刻的好。”
白夜看着她亮闪闪的眼睛,问:“当真?”
“我自然不会骗你,”她脑袋在他胳膊上蹭了一下,笑眯眯道,“你也教教我好不好?”
“不行。”他摇头。
“怎么不行?”
“会伤到你的手指的。”他说着,将女子细嫩的指头拉过去,放在自己的掌心中轻轻揉捏。
沈嘉凝望着他手心被磨破了的水泡,声音闷闷地说:“你也知道会伤到手。”
她眼圈微红,轻轻摩挲男人手心厚重的茧子,“那天晚上我看见你十根手指上全是血,你知道我心中有多难受吗?”
白夜微微蜷曲了指头,不再让她看,垂着眼睫道:“对不起,让你担忧了。”
“这不怪你。”沈嘉凝又将他的手指给掰开。
白夜感觉自己手心有什么湿热的东西落了下来,一偏头看见是她的眼泪,赶忙卷起袖子帮她擦了擦,道:“别哭。”
沈嘉凝擦干眼泪,再抬头又露出个笑容来。
“你把雕刻刀给我,教教我。小狮子上面不能只有你这个当爹爹的印记,也要有我这个当娘的印记。”
白夜听到爹娘二字,心猛地抽了一下,愣愣地看着她氤氲湿气的眸子半晌。
沈嘉凝见他发呆,自己站了起来走到衣柜中将雕刻刀拿来。
她拉了拉凳子,挨着他坐下来,以汲取更多温暖。
白夜害怕她不小心摔到火盆里,赶忙伸手扶住她的肩膀。
沈嘉凝得寸进尺,一下从他腋窝下钻过去,蹲到了他怀中,随后转头朝男人眨眼。
男人的身体一下就僵了起来,眼中某种情绪飞快闪过。
沈嘉凝只装作不知道,一手拿着小狮子,一手拿着雕刻刀,撒娇哀求:“你教教我好不好?”
白夜僵硬地挪了挪凳子,往后退了一些。
沈嘉凝又嫑脸地往后靠上去,后背紧紧贴着他胸脯,兔毛风领的软毛挨到了男人的脖颈上,她簪发的发簪也碰了他脸一下。
顿时被她碰到的地方痒得厉害,他蹙眉双拳紧握。
沈嘉凝丝毫不顾他此时的感受,自顾自地低头将雕刻刀的刀尖轻轻放到了小狮子上,又回头看他,威胁似的:
“你不教我,我要刻废了,那这么长时间你的心血都白费了。”
白夜挣扎着。
沈嘉凝将刀尖放到了没有刻好的底座上,用力往木头中扎进去一些,恐吓道:“你再不教我,我要按自己的意愿来刻了?”
白夜望着她那滴溜溜转来转去的眼睛,随着她的动作而轻巧扑闪的睫毛,咬了咬牙,将身体异常压了回去,伸手握住她的双手,开始教她。
沈嘉凝得逞似的。
从前在他怀中只会撒娇打滚耍赖,现在她也能在他面前认认真真将心血倾注进这个小狮子中去。
白夜看着女子垂眼认真小心地雕刻的模样,是他从没有见过的温婉娴静,心又跟着狂跳起来。
两人面前火盆中的木炭时不时传来噼啪炸响的声音,火星落了一小粒到沈嘉凝膝盖前的裙子上,她丝毫没有发现。
白夜眼尖,飞快将之拂去,白色的裙子上却留下了一小点黑印。
天色渐晚,窗外的光线也黯淡了一些。
沈嘉凝在他怀中坐得久了,屁股有些疼,扭了扭身子。
这时,房门忽然被敲响了。
沈嘉凝抬头往门口看去,以为是阿青,道:“进来。”
门推开,一抹粉色人影出现在门口,却不是阿青,而是月莹。
那少女完全没想到屋中的男女会这般亲密,一时间脸上飞染上浓重朱丹色。
原来此时白夜叉着腿坐在高椅子上,而沈嘉凝手中拿着小狮子和刻刀,坐在矮一些的小凳子上,靠在男人的双腿间。
两人不觉得如何,外人看来却觉得那动作暧昧至极。
白夜看了门口的人一眼,不为所动。
沈嘉凝却是一下站了起来,将小狮子放到了桌子上,尴尬一笑,招呼月莹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