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楚鹤川继续骑着马回了景城。
到家的时候,同样天已经黑了。
他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决定不去打搅沈嘉凝。
兴许她已经睡了,飞霜刀的事明早再与她说。
然而他前脚刚跨进大门,后脚丫鬟就来通传:“公子,公主在厨房待一天了,奴婢们怎么劝她也不回去休息。”
楚鹤川惊疑:“她在厨房做什么?”
丫鬟摇头:“她不说,但一直在反反复复揉面做包子。”
“包子?”
“是啊,那包子都不切小,一整个地放在蒸笼里就蒸,奴婢们还从未见过谁像这般蒸包子的。”
楚鹤川叹息一声,心道定然是要给白夜做吃的。
只是如今她还不知道白夜的想法。
做了白夜也不会要。
“走吧,去看看。”他说着,径直往厨房的方向走去。
刚到厨房门口,透过厨房门,他便看见一个人影在里面忙来忙去。
那人的的侧脸影子,正好印在窗户纸上,鬓边一缕发丝的影子跟着她的动作晃来晃去,翩翩起舞。
楚鹤川悄悄往门边走了两步让自己的身体淹没在黑暗中,但又能看见屋中的人。
沈嘉凝还站在桌子前揉面,双手放在木盆中,胳膊一动一动,身体也随着摇摆,时不时举起袖子擦一擦额头的汗水。
旁边点着五六支蜡烛,屋里很亮堂,到处摆着被她蒸废了的“大包子”,锅中还在烧着水。
她揉一会儿面,又跑到灶台前,弓着身子看看火,拿起一根柴扔了进去,在屁股上擦一下,又回去接着揉面。
在她转身的瞬间,楚鹤川看见她屁股上敷着一层白色面粉……
或许是太忙碌了,她揉了半天面,倏尔皱了皱眉,露出一副龇牙咧嘴的模样,又伸手摸了摸肚子。
啪嗒一声脆响,楚鹤川不小心踩到地上一根细柴上。
沈嘉凝闻声看过来。
“谁啊?”
她歪着脑袋看。
楚鹤川只能走出黑暗,将自己暴露于烛光之下。
沈嘉凝见到楚鹤川的一瞬间,眼中闪过一丝慌张,飞快退回方才的地方用身体挡住揉了半天的面。
楚鹤川一脸无语。
不就是一盆面吗,有什么好藏的?
他走上前问:“你在做什么?”
沈嘉凝呵呵呵地笑着,往后退了一步,道:“没……没什么……”
“别藏了,我都看见了。你是要给白夜做吃的吗?”他一边往她身后看,一边伸手将她往旁边扒拉开。
沈嘉凝闻言眨了眨眼,旋即飞快点头:“对对对,我给白夜做吃的。”
楚鹤川看到了她藏在身后的面团,无奈摇头:“公主,你长那么大,不至于连包子都没见过吧?”
“嗯?包子?”沈嘉凝眨眨眼,看了一眼她弄失败的蛋糕。
男人走到一块蒸成了石头一般的面团前,伸手戳了戳,嫌弃道:“府里大黄都得咬掉牙。”
沈嘉凝摸了摸鼻子,嘿嘿笑道:“我以前也没像这样蒸过,怎么都蒸不软。”
楚鹤川边教她。
从橱柜中拿出一个海碗,走到水缸前舀了一瓢水,又走到面粉旁边舀了一小碗面倒进去。
沈嘉凝看着他走到桌子边上,拿着一双筷子在大碗中搅动,将碗中之物搅拌成了很稀很稀的面糊。
“这个放到明天早上,再拿来揉面,蒸出来的包子便不似石头那般硬了。”他抬着碗在沈嘉凝面前晃了晃。
沈嘉凝看了一眼面糊,呆愣愣地点头。
“不过,”他将碗放到了一边,“明天你可能做不了包子了。”
“为什么?”沈嘉凝疑惑。
楚鹤川又走去水盆边将手上白色面粉洗干净,细细擦拭一番。
\"我昨日去帮你赎飞霜刀,那人要十万两银子。\"
“十万两!”沈嘉凝吓呆了,和当时的楚信一个表情。
“抢钱庄也不敢这么抢吧!”
楚鹤川淡淡一笑,“十万两必然是拿不出来的。不过那人需要你亲自去赎刀,说不定会有转还的余地。”
“为什么要我亲自去啊?”沈嘉凝百思不得其解。
楚鹤川摇头。
“那,我会不会一出门又遇到什么?”沈嘉凝想起那天的事,心有余悸。
楚鹤川摇头:“放心吧,现在昱城暂且安全,不过我会护着公主去景城的。”
沈嘉凝眨了眨眼,露出个不太好意思的笑:“你人真好。”
她说着用沾满面粉的手摸了摸鼻子。
楚鹤川看着她那一手的面,十分难受,蹙眉指了指水盆:“去洗干净,今晚别做了,你伤没有好全,不宜劳累。”
沈嘉凝摊开手看了一眼,想了想,道:“好吧,我明天和你去景城,等回来后再接着做。”
楚鹤川嗯了一声,就站在一旁静静看着她洗手。
面糊粘在她十指指缝之间,有些粘在指甲盖上,有些黏在指甲缝中。
她站在水盆前左右搓洗了半天,依旧没有洗干净。
楚鹤川实在看不下去了。
心道世上怎么有那么蠢的人?
他不得不走过去。
“这样洗。我教你。”他拿来一块抹布,将她的右手从水盆中捞了起来,握在掌心,另一只手拿抹布轻轻搓洗她手指上的面粉。
两人的手指都是又细又长,只是沈嘉凝的没有他的大一些。
在烛光下,两双手湿漉漉的,泛着奇异的光。
楚鹤川仔仔细细将她指缝中的面粉用抹布搓洗掉,又凑近了些认真地将她指甲盖上的面糊也搓掉。
检查一番的确干净了,他又去拉她的左手。
“还真是公主,长那么大是第一次进厨房吗?”他语气中满满的嫌弃。
女子的手指忽然曲了曲,指尖抠了抠他的手心。
楚鹤川觉得掌心微微发痒,转头蹙眉看着她:“做什么?”
沈嘉凝眼睛睁得大大的,睫毛扑闪,嘴唇上抹了一些桂花油,亮亮的,闪着莹润的光泽。
“楚鹤川,你拉我的手,又挨我那么近,是因为喜欢我,还是想要趁机占我的便宜?”
她扯着嘴角和他玩笑。
楚鹤川愣了一下,这才意识到什么。
他赶忙将她的手往盆里一扔,退到了一边。
砰的一声,沈嘉凝手砸在木盆上,疼得她柳眉微蹙,龇牙咧嘴乱叫。
“你干什么这么粗鲁啊?懂不懂怜香惜玉啊?”
转头责怪地看向楚鹤川,虽然烛光光线不佳,可沈嘉凝还是看见他脸红了。
“怎么还和小时候一样跟个小姑娘似的?”
沈嘉凝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快速洗干净了手,放在屁股上擦了擦。
楚鹤川不自在地站在一边。
若非她提醒,他都没发现,方才自己竟然和她肩膀挨着肩膀,胳膊挨着胳膊。
甚至,他为什么能把她的脸看得那么清楚,就是因为两人方才面对面,近在咫尺。
她莹润的嘴唇一开一合的样子,现在还能清晰得在眼前重现。
“走了。”沈嘉凝吹灭了蜡烛,拎着灯笼催促他。
男人恍恍惚惚的,伸手按了按胸口。
心脏跳得欢快,好像是这辈子第二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