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天铭赶到医院时，孙惠已经走了，殡仪馆的车来的很快，梁大伟穿着得体的制服蹲在墙边，手里拿着帽子挡着脸。
“梁哥。”
这种痛苦，没有经历过的人，无法感同身受。
刚刚人多，梁大伟一直忍着，这会没人了，他实在忍不住了。
“我这辈子，再也见不到她了。”梁大伟痛哭出声，他失去了此生挚爱，不管他用什么办法，她都不会出现在他面前了。
那么乐观，开朗，善良的人，就这么离开了，留下他一个人，在她生命的最后，他都没能停下来陪在她身边。
她说，如果有下辈子，她还要嫁给他，可如果真有下辈子，他希望她能嫁个好人，别在遇到他了。
也许老天爷都知道，他配不上这么好的人，所以没等走完这一生，半路就把她带回去了。
郑天铭蹲在梁大伟身边，他没有劝导，就这么静静陪着他，等他哭够了，他递了根烟过去。
失去爱人，只是分手就已经够痛苦的了，别说离世了。
梁大伟擦了擦眼睛，点了根烟：“这辈子，临了，也没让你嫂子过上一天好日子。”
“好日子，指的不只是住大房子，买漂亮包，你怎么知道，嫂子过的不是好日子？”郑天铭拍了拍梁大伟的肩膀。
梁大伟猛吸了口烟：“案子还得靠你，忙去吧。”
“我就不跟你客气了，确实忙。”郑天铭说着站了起来：“你现在要去找嫂子，她非骂你不可。”
梁大伟摆了摆手，他确实想去陪她，但他肩负这个责任，等抓不动哪天，再说。
郑天铭出了医院后给徐梦语发了个视频，不知道为什么，他现在特别想看见她。
徐梦语正在练表演，老师还站在一旁看着呢。
她笑嘻嘻的停了下来：“老师，我去接个视频...”
“都说你们这些艺人，男人有什么好的，你现在不努力，日后指望他们养你吗？”老师说完，摆了摆手：“去吧去吧，没出息。”
徐梦语拿着手机走了出去，她有些后悔上次郑天铭回来的时候没对他做点什么了。
郑天铭坐在车上，手扶着方向盘，视频接通后，他盯着看了好几秒：【大小姐，我想你了，很想。】
徐梦语捂着手机，天啊，她还在走廊上，走在前面的职员扭头看了一眼，她没事人似的把手背在了身后，手指将音量调到了最低。
回到办公室后，她才重新把手机放好，音量调到最大：【想就想，你喊什么啊。】
郑天铭看着徐梦语有些发红的脸：【这就害羞了？平时脸皮不是挺厚的吗？】
徐梦语剜了一眼：【哦，你就是这么想我的？】
郑天铭摇了摇头：【不是，我是真的想你了。】说着他抬起手指了指自己的心口窝：【这里，很想。】
徐梦语眯着眼睛：【你手臂怎么了？怎么还缠上纱布了？】
郑天铭指了指，然后将纱布扯开了：【我受伤了。】
徐梦语惊得站了起来：【那你有没有打疫苗，我告诉你，别以为没事，要是真发作了，死路一条，无药可医。】
郑天铭没忍住笑了出来：【大小姐，你仔细看看，这是人咬的，打什么疫苗？】
徐梦语刚刚太着急了，没顾得上自己看，这么一看，好像确实是人咬的：【那个冤孽这么咬人，怎么没一个雷劈死他。】
郑天铭都没敢跟徐梦语说是小茉莉咬的，不然她更生气了。
徐梦语气的不得了：【不是我说你，你这么高的个子，你就不能给他两巴掌，打疼了自然就松开了！】
郑天铭点了点头：【下次就按照大小姐说的做。】
徐梦语喝了口水：【别嬉皮笑脸的，快点把伤口包扎好，我就是不在，不然我肯定咬回去，我吃了他，这么烦人呢，又不是狗。】
接下来的几分钟里，都是徐梦语巴巴的骂人，恨不得现在就动身帮他咬回来。
郑天铭趴在方向盘上，肩膀微微颤抖着，大小姐怎么这么招人喜欢呢。
徐梦语骂累了，停了下来：【你案子查的怎么样了，什么时候回来？】
郑天铭看着手机：【有进展了，至于什么时候才能回去，还不知道。】
徐梦语哼了两声，知道他也是身不由己，也就没有继续逼他。
郑天铭手指放在了手机屏幕上，他现在真的很想抱抱她，说一点都不怕是假的。
徐梦语看了一眼时间：【不行了，我得回去上课了，老师还等着我呢。】
郑天铭舍不得，但也不想耽误她时间：【行，晚上再聊。】
徐梦语有些纳闷，他怎么突然变的这么粘人了，平时也不这样啊...
视频结束后，郑天铭给徐梦语发了条信息：【因为我得愚蠢，我们错过太多在一起的时间了，我想，这次回去，我们好好在一起，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你。】
徐梦语看着发来的短信，今天怎么这么奇怪呢，她回了条信息：【我很想知道，你回到我身边，是因为知道我生下了鹿鹿，还是...】
她觉得自己如果不问出口，心里会永远留一道永远过不去的坎。
郑天铭收到信息的时候差点没爆粗口：【徐梦语，我他妈喜欢你的时候还没鹿鹿呢，我回到你身边，是因为我正视自己的内心，我知道我离不开你，我离开你得死，什么叫因为鹿鹿！】
徐梦语看到短信后一愣，什么叫没她得死，有这么说情话的吗，还有：【你爆粗口，你凶我...】
郑天铭深吸了一口气：【我错了。】
道歉的速度必须得快，不然可就来不及了。
徐梦语忍不住想笑，她都能想象得到，郑天铭发这条信息时的表情，估计又无奈，又不得不马上回复。
怎么，当娶老婆那么容易呢？
老师见徐梦语乐呵呵的回来了，她摇了摇头：“让你演你演不出来...”
徐梦语有些害羞，热恋中的女孩子，她刚刚怎么都演不出来，这会好，跟郑天铭发了几条信息，她大概知道是什么感觉了。
那种怦然心动的喜欢，不自觉想笑，又觉得很甜蜜，完了，彻底完了，恋爱脑长出来咯。
老师走后，徐梦语干脆直接趴在了地上，她给郑天铭发了信息：【春天的猫儿，还有徐梦语。】
郑天铭正在办案，身边跟着队友，他表情很严肃，尸体打捞竟然还有一具男孩的，从尸体腐烂程度看，最多不超过半个月。
这家孤儿院问题很大。
郑天铭收到短信后，扯掉手套：【等我回去。】
他当然看懂了，只是现在不是聊这个的时候，他心情十分沉重。
郑天铭把所有的小孩都聚在了一起，挨个核实身份，有一部分确实被领走了，但长得“漂亮”的小孩不知去向。
留下的都是跟小茉莉一样的孩子，要么身体缺陷，面部缺陷，也有脸上带有印记的。
站在一旁的队友忍不住咒骂了一声：“虽然是民办的，当初怎么就没人仔细查一查。”
“因为，查不过来。”郑天铭翻看着档案：“这家成立初期，也许就不单纯为了收养孩子。”
队友看向郑天铭：“引诱生下孩子，以没能力养为由，把孩子送到这里换笔钱...”
“嗯。”郑天铭说着指了指：“你看，现在的孩子跟档案上的，完全对不上。”
“但是我查了院长的账户，没有异常。”队友说着将头放在头顶挠了挠，本来只是处理儿童拐卖，没想到越查越心惊。
他甚至开始怀疑起人性了。
郑天铭拍了拍队友的肩膀：“查一查院长的出入情况，尤其是她拎大包的时候。”
现在科技发达了，很少有人用现金了，但这不代表，没人用。
“队长，我现在下班都感觉凉飕飕的，要不，我跟你凑合凑合得了。”他是真的害怕，他又没女朋友，天天下班自己回出租屋。
郑天铭照着他后脑勺就是一巴掌：“滚犊子。”
他们要是怕，那真就没救了。
队友揉着自己的后脑勺：“嫂子看上你什么了，动不动就打人爆粗口...”
这时另外一个队友走了过来：“这你就不知道了吧，队长不敢凶嫂子，一口一个大小姐的叫着。”
结果，两人一起揉着后脑勺走的。
“你帮我看看，我挨了两下，我怎么感觉鼓包了呢？”
“...”
孩子们都在院子里玩耍，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把他们都叫出来，但有好吃的，好玩的就行。
晚上，郑天铭去了审讯室，院长一句话不说。
郑天铭靠在椅子上，腿搭在桌子上：“你就不怕招报应吗？这些孩子，大的七八岁，连一篇完整的诗都背不出来，我到是想知道，等他们都长大了，你打算怎么办？”
这些孩子根本没有生存技能。
很有可能是她为了不被外界怀疑，不得不收养的。
她不仅仅是供应人贩子，她还会卖，把孩子卖给不符合领养标准的家庭。
那些孩子现在的处境怎么样，没人知道，也无从查起。
院长看向郑天铭，眼神幽幽的盯着他，随后嘴角上扬，笑了笑：“我们做个交易，你放我出去，我让他们放了你的儿子，怎么样？”
郑天铭眯缝着眼睛。
院长说着活动了一下手腕：“你儿子可真漂亮，之前拍卖拍到了上千万，不然那些蠢货也不会暴露行踪，不过现在，你知道多少吗？”
郑天铭晃着脚尖，一副不在一起的模样。
院长伸出手：“八千万，而且这只是第一手成交价，接下来，他还可以卖第二次，第三次，直到他死亡为止。”
郑天铭挑眉：“哦？你真的认为，你们有这个本事？”
院长笑了笑：“十月二十一那天，你儿子穿了件白色衬衫，灰色的裤子，那双鞋可真值钱，限量版，七十万块钱一双。”
郑天铭耸了耸肩膀：“然后呢？”
院长见状指了指：“你想办法放我出去，只要我安全，就没人敢动你儿子，但你要庇护我所干的事。”
郑天铭突然忍不住笑出了声：“助纣为虐？”
院长见郑天铭根本没有害怕的意思：“等你孩子丢了哪天，你在着急可就晚了。”
郑天铭摸出烟点燃：“我这个人，你可能不太了解，从来不会循规蹈矩的办事，小茉莉跟你没有血缘关系，你知道吗？”
院长没吭声。
郑天铭吐着烟雾：“我一直纳闷，莉莉，为什么出事后，会把孩子送到你这里，按规矩应该送去指定地点。”
“你想说什么？”
“你知道他为什么把莉莉带在身边，却没有把小茉莉带在身边吗？你自己生的孩子，是不是双性，你不知道？”
院长突然挣扎了起来：“你什么意思！”
郑天铭做了个手势：“你激动什么，坐下，刚刚不是聊的挺好吗？”
院长吼道：“你刚刚是什么意思！你说啊！”
郑天铭从兜里拿出照片：“我住他对面，他说莉莉的母亲难产死了，后来莉莉受到了欺辱，他发了疯似的把人砍了。”
“虎毒不食子，莉莉为什么不开口说话，因为她知道，父亲就是那个拐卖儿童的罪魁祸首，他以为这样自己就能躲进精神病医院了。”郑天铭说着又点了根烟。
院长指着郑天铭：“胡说八道，孩子出生那天，医生就告诉我，我的孩子是双性人，我怎么可能不知道！”
郑天铭站起身：“他不仅只有这两个孩子，小茉莉也是他亲生的，但是不巧，小茉莉天生缺陷，他需要一个健康不受人关注的孩子打掩护。”
外面的人也全懵了，队长这是什么意思，他们怎么关联不上了。
院长：“...”
郑天铭夹着烟：“他为了灭口，让你帮忙，你亲手杀了自己的女儿，至于小茉莉，你对她又爱又恨，爱是因为，她是你的孩子，恨，是因为她身体缺陷，不能帮你挽留心爱的男人，看着他跟别的女人在一起。”
“他说的没错，他的妻子确实难产死了，因为他妻子生的是小茉莉，而不是莉莉。”
外面的人，更懵了，这都什么跟什么啊，“他”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