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村长看得眼红不已,方和平都死了这么多年了,还有这么多人记着他。
他呢,为柳村也做了不少好事吧,修桥修路的,这些村里人也没说对他有多好。
果然……活着的人是永远争不过死人的吗?
还有,就连他的妻子也是,她虽然没明面上做什么,但他有发现她偷偷给方和平烧纸钱,掉眼泪。
这都多少年了!
朱村长像是泄愤一般,把那些礼物一股脑地踩了,碾碎了,接着才扔了拐杖,开始“呼哧呼哧”地挖起土来,到底年纪大了,没挖一会儿,便气喘吁吁。
于是挖一会儿,停一会儿。
不知不觉,旁边的土已经从无变成了一堆小山丘,又从小山丘,变成了大山丘。
他累得浑身是汗,直接往地上一躺,仰头看着在这小山村才能看见的星空,喃喃自语,“怎么会呢?”
虽然距离方和平死了已经有这么多年了,但是骨头是不可能腐化的,怎么可能棺材里连骨头都没有了呢?
就算尸体确实不见了。
但这么些年,也该腐化了啊。
可为什么大家看到的无头男尸都能看到血肉?
一阵阴风扫过来,朱村长顿觉得浑身凉飕飕的,吓得一哆嗦,刚要站起来,“啪——”冷不丁什么东西掉下来,吓得他尖叫起来,结果还好是一片落叶,他刚松了口气,“嗖——”有什么东西,从他没有被落叶盖住的那只眼睛前晃了过去。
孙奶奶带着家里四岁多的小孙子出来撒尿,小孙子揉了揉眼睛,爸妈出去打工,今年回家给他买了一个四四方方的家伙,里面有个游戏叫《植物大战僵尸》,可好玩啦!
他白天玩,晚上还偷偷在被子里玩,这会儿眼睛都不太舒服了,睡着了脑子里都是那四肢扭曲,慢悠悠走着的绿色家伙。
陡然,他尿到一半,突然看到了什么,还光着屁股蛋了,顿时兴奋地大叫,“奶奶,僵尸,是真的僵尸!!!”
“胡说什么,天佑,我看你是玩游戏玩傻了……”孙奶奶没好气地转过头来,顺着孙子手指的方向,“啊!”
她吓得白眼一翻,要不是惦着小孙子还在旁边,非得晕过去,连忙牵起小孙子的手,“走,我们快回家!”
一定要赶紧回家,锁好门窗。
小孙子不满地说,“我还没尿完呢。”
朱村长听见那个声音,尽管浑身疼得要命,也愣是利索地站了起来,结果一具男尸正站在他面前歪着头打量着他。
这次却不是无头的,他的脑袋和脖子像是被什么线给缝合了起来,赫然是方和平的那副笑脸,只是眼珠子都从眼眶里掉了出来。
“桀桀桀……”从喉咙里发出一阵可怖的笑声。
这么近的距离,他嘴里呼出的臭气,似是死了二十多天的臭老鼠味儿,悉数喷在了朱村长的脸上。
朱村长脸胀成了紫色,面容扭曲,眼泪在眼眶里闪动,他好想逃,但腿像灌了铅,沉重无比,不仅如此……
“咔——咔……”喉咙里像是有根鱼刺卡着,完全呼不上气来。
听到动静,村里有其他人也出来了,一看到那具尸体,男人们一个个拿起家里的做农活的工具,像犁啊耙之类,挥舞着,就朝着男尸过来。
有的人却拦着,“别伤他,他可能是方老师啊。”
这个柳村本来是个不开化的村子,就算有老师也受不了清苦,所以待没多久,就走了。
所以在二十多年前,女孩子是没有书读的,至于男孩子也觉得读书无益,反正读了,也不过是继续放牛,养猪。
只有当年的方和平来了,在柳村待了好一阵子,改变了很多人的思想。
那时候女孩子的家里不肯让女孩子读书,他便一个一个上门去游说,承诺家长不收学费,用自己的工资垫学费。
至于男孩子,他也努力跟家长说读书的好处,以后不至于让人骗。
所以当年的方和平改变了很多人的生活。
一时之间,很多当年被方和平教过的人都停住了脚步,放下了手里的工具,尤其一个叫“郑乾”的,更是一边抹着泪,一边给方和平跪下了,“方老师,你还记得我吗?我是郑乾啊,班里最差的那个学生……”
“当年您苦口婆心劝我念书,我还考零蛋,和您对着干,是您用激将法,让我一步步努力,好好学习。”郑乾扯了扯衣服,“您看看我,现在混得也人模狗样了,做成包工头了,在城里娶了媳妇生了孩子。要不是方老师,就没有我的今天……”
说着,他重重磕了几个响头。
在场的其他人,也都沉默了,其中有不少都是受过方和平恩惠的学生。
有一个女孩子,当时家里穷,长期饿肚子,都快饿死了,方和平每天把自己的鸡蛋让给她吃,补身体。
方和平的尸体回了回头,这些人们其中不少都站直身体,肃然起敬。
有的朝他深深鞠躬,有的凝视着他。
这具僵尸没说什么,一蹦一跳地朝着乡野离开了……
朱村长这才得以呼吸,擦了擦满头的汗,如梦初醒,指了指僵尸离开的方向,“邪不胜正,你们怎么不把他揪回来一把火烧了啊?”
“那是方老师。”
“那可是具僵尸!僵尸!”
郑乾一脸坚决,“就算是僵尸,也是方老师,我们是不会动他的。”
朱村长还欲反诘,一个声音飘了过来,“干爸,你为什么要掘我父亲的坟呢?”
朱方芳态度冷冷的,这些年她还是不愿意改口,可是家族里觉得叫“叔叔”又太生分,便同意让她叫朱村长“干爸”。
这时,大家才注意到,朱村长居然是把方和平的坟给挖了,棺木都打开了,一时之间面面相觑。
朱村长才缓过神来,脑子转得还不大快,“我……这是因为最近说闹鬼的事,所以我就想看看到底是不是方和平在作祟。我作为村长,有必要守护村民的安全。”
“真的吗?”朱方芳冷笑了声,“难道不是你白天听了那位年轻大师的话,做贼心虚吗?”
她指的正是宴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