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克原本是骑马在前开路,这会儿回巡时刚好听到袁璩的吩咐,禁不住笑问,“这农家只怕招呼不周,大奶奶若是不介意,我让何川先去打点。”
离的半里地不到。
袁璩眼珠子一转,“克叔,不如牵匹马过来,我骑马同何川前去。”不等赵克拒绝,李嶝伸手轻拍了一下她的额际,“浑说,你都不会骑马,胳膊还伤着就敢乱来。”
“哥哥,让克叔寻匹脾气温和的小马来,我虽说没骑过马,但见过马啊。”
胡乱的逻辑,李嶝不予理会。
赵克朗声一笑,好言好语承诺,“到了寺里,只要奶奶胳膊绑带可以解下,我亲自教授你骑。”
行——叭!
袁璩哀叹道,“快些让何川去打点,如若有好厨子,我们吃上一餐的再走。”她悄悄摸了摸身上头上,没什么利器。
唯有车里小炕桌之上,放着几盘如意糕、七巧点心并两盘果子。
待马车行到那酒家跟前,李擎与云烟先行下去,李擎又扶了李嶝下车,袁璩手掌一握,带走一把干果子往袖口里塞去。
聊胜于无。
老瘸子同秀英正在临窗的桌前合计着今年的生意,却听得院外马蹄声急,探头看去,一个二十三四岁的青年郎君骑马奔来,到了木篱笆外头,他身手敏捷翻身下马,牵着缰绳朗声招呼:“店家,掌柜——”
老瘸子与秀英对视一眼,即刻换了副面孔迎了出去。
“客官远道而来,老朽有失远迎,失敬失敬。”
何川看看这普通农家宅院,虽说也开门迎客,却除了这瘸子外,没个什么小二,有些担心只怕人手有限待客不周。
“掌柜,我家主人随后就到,不知店家有些什么招牌吃食?”
老瘸子风望之扶了短须,笑意盈盈,“都是家农家寻常菜色,就不知贵人吃得习惯不,小店额外还有清泉新茶、绿蚁新酒。”
何川把马拴上,自行往里头走去。
秀英早已上楼,不知从何处又跑出两个半大童子,看穿衣就知是两个打杂的小子。
“你既是掌柜又是厨上?”
如此,只怕是忙不过来。
风望之一双小眼早已上下看明何川不是普通护卫,气息沉稳方步均匀,想来就是个高手。
听他如此问来,也知道他担心招呼不周。
“客官尽管放心,老朽厨艺娴熟,只要客官主家不超十数人,一两餐饭定然不在话下。”
风望之听得不远处来了马车,也知道不止一辆。
这样的日子,恐怕是京城富户出行,那排场不小,既然秦沁月同意他新开了这个酒家,自然是同意他多多结交权贵之家。
如此想来,又卖力自荐。
“老朽这宅院新修缮不久,虽说比不上城内的大酒家,但也有几分雅致,客官只管放心就是。”
同时,差了跑堂的童子往后厨去端了两盘新出炉的点心,“客官尝尝便知。”
何川里外上下的打量一番,看到桌椅柜子也算干净,顺手走一下,也不见尘土污垢。随手捻了一块精巧的糕点,卖相倒是普通,送入口中却软糯适中,甜淡适宜,待咽下唇齿间还留有淡淡的花香。
“那就烦请掌柜操劳些,但是——”
嗯——何意?
“府上有女眷,还请掌柜让那些妓子小倌的粗鄙玩意儿回避。”
风望之愣了一下,立马赔笑应是,“客官放心,我这小店里头,挂着灯笼也不过是讨些生意,但寻常时日里哪里有好的花楼姑娘愿意来——”
何川点头,“没有更好。”
说罢,丢下一锭银子落入风望之怀中,“好生招呼就是,我去迎我家主人进来。”
没有横行霸道,恶语相加,想来不是一般富户。
风望之招来两个童子,叮嘱了一会儿接待事宜,秀英换了身布衣裙裾出来,“兄长勿忧,我来搭把手就是。”
秀英曾使双刀,江湖上有些恶名。
后来回到阁中做了大管家,慢慢的也长出了不少慈眉善目,这般妆束下,倒看着像个寻常的妇人。
她在楼上内室,听得出何川的一吐一吸非凡人所为。
带着几分好奇,化为风望之的妹子,倒是风望之看着她有几分笑意,“往日何曾见你伺候过人,这活儿你能干吗?”
达官显贵,总有些脾气。
秀英面盘宽阔,弯月黛眉,三四十岁的年纪里头,有几分普通人难以觉察的狠厉。
“不碍事,也坏不了事。”
话语刚落,马车人声已到跟前,风望之再次出门,却愣了神,立在马车跟前那抹青色身影,竟然是前些时日元宵之夜见到的美貌郎君。
不待他迎上前去,后面车上下来的婆子小厮,管家护卫的,早拥着三个穿着华贵的三位男子踏入院中。
“贵人临门,小店定然是蓬荜生辉,请——”
李嶝如玉容颜看向风望之,微微颔首并入了堂屋,李擎却被这宅院一侧拴住的狗儿吸引了目光,“璩哥儿,快看那狗子,虎虎生威。”
袁璩被李嶝牵着手,听李擎这么一说,当即看了过去。
“好生漂亮。”
她词汇简洁,却表情丰富,立马抬头看向李嶝,“哥哥,我去看看。”
蒙娘子都想晕过去,这外头的看门狗又凶又脏,要是咬了人脏了手的——,容不得她多想,李嶝浅浅一笑,“去吧。”
府内外都不曾养了猫狗,李嶝知她好奇并放了她去。
李擎引着她直接走到狗舍跟前,风望之连忙招呼了一个童子,交代去看住狗儿,莫要伤了贵人。
童子应了是,朝着李擎袁璩小跑过去。
“贵人担心花儿惊扰了贵体。”小童子挡在了袁璩跟前,轻声相劝。
袁璩作不经意轻轻打量,只觉这处儿酒家有问题,不过十来岁的童子,却也懂得吐纳心法。那奔来的步伐亦有章法——
竟是有几分熟悉。
这头李嶝带着众人踏进门槛,原本不算明亮的堂屋瞬间亮堂起来。
风望之感叹,除了自家的阁主,只怕世间也没有几人能有如此光彩,倒是阁主与之相比,多了几分阴柔,不如这贵公子清风明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