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庐内,红烛摇曳,幔帐朱帷,本是新妇静待时,却时时有银铃般的笑声传出。
孔明月身有并蒂双莲,自然无需再行新婚燕尔之事,这会儿与冯香脂、庞薇三人说着闺房悄悄话,乐趣无穷。
“庞妹妹,你手可真巧,这两件小童衣太漂亮了,所有礼物中,当数这件我最最喜欢!”孔明月满眼期待地细细看着手中小衣,赞不绝口。
“姐姐,我也没啥经验,只能按着医书上写的婴儿体态做了这两件,如果到时候不合身,记得叫我改啊!”
“说的也是,庞娘子和孔娘子离得近。不到一个时辰的路程,来去都方便多了!”冯香脂道,满满羡慕的语气。
“冯妹妹不如在山阴留下来好了,前不久我听说谢大人要帮着焦安向你师尊提亲呢。”孔明月笑道。
“是啊,我也有听说,看来你们两好事将近啦!”庞薇补充道。
冯香脂有些害羞,又有些担忧,喃喃道:“可万一,焦大哥不喜欢我呢?我只是个小小医女,他已经是谢大人的左膀右臂了啊。”
“这有什么的,你也不差呀,而且我觉得焦安是个很重情谊的人。”庞薇道。
“赞成,若是他敢负了你,我定找谢大人理论去!”孔明月佯怒道。
“哎呀孔娘子莫为我的事情焦心啦!你肚子里还两个小宝宝呢。对了,有没有为他们起名字呀?”冯香脂岔开话题问道。
“还没有呢,我希望他们像秦大人一样健壮,像诸葛大人一样聪颖,说不定到时候就照着这二位贤才取名呢。”
“那你可有的愁了。这两人都多大岁数了,这会还闹别扭呢。”庞薇有些无奈。
“不会还是因为我和焦大哥那事吧?”冯香脂急问道。
“不是,要说起来应该是在对待士族的态度上有所分歧,不过我倒觉得不是什么大事,想来这会儿他们应该正聊着呢。”
三人正说着话,忽听得外面一阵嘈杂,有人奔跑道:“快去花间殿,出事了!”
另有一人问:“什么?花间殿怎么了?”脚步声也一并响起来。
孔明月听得清楚,焦急道:“花间殿怎么了?我们要不要去看看?”
庞薇忙道:“孔姐姐不必去了,我知晓是什么事儿。”
两人皆看着庞薇,孔明月狐疑道:“庞妹妹,那边发生什么了?”
庞薇迟疑片刻,对孔明月道:“也不是什么大事,本也不想告诉姐姐的。方才我过来时,看见陆丘和另外几个人一并进花间殿了。”
孔明月倒抽一口凉气,惊道:“他来作甚!”
“总归不是什么好事,不过孔姐姐务必放心,”庞薇安慰道:“诸葛稷秦溪谢裒皆在,就算睿王殿下来也不会出多大事,何况只是个区区陆丘,打又打不赢,说又说不过,我们且宽心静待便好。”
冯香脂见孔明月脸色仍然有些发白,也劝道:“孔姐姐切莫伤了身子,小心动了胎气,为那种人不值得。而且那人来之不善,孔姐姐若出现,只怕反而着了他的道,咱就别理他了,让他们男人们处理吧。”
孔明月微微点头:“嗯。”
花间殿内,众人一片惊愕,鸦雀无声。
这身段妖娆的女子确实几乎与仡楼芳长得一模一样,只是看起来稍稍年轻些。
“你是……三娘?”裴珠不可置信道:“我们分明看到你已经……”
女人脸上掠过一抹笑意,却不回答。
“她不是!”
一个沙哑而苍老的声音忽而从人群中传来。人们纷纷回头,却发现发声者居然是德高望重的毒宗长老寨柳叔。
寨柳叔缓缓走出人群,看着黑衣女子道:“也得数十年未见了吧,仡楼春!”
众人又一片惊呼。
“哼,还得亏是你!”仡楼春冷冷道。
“仡楼……春?”
众人七嘴八舌议论开。
“你姐姐自作自受,死在阴阳家手里,这事,你知道吗?”寨柳叔直直盯着仡楼春,哑声问道。
“我知道又怎样?不知道又怎样?她的事与我有什么关系!你们一个个的,不是从来都只看得上她,哪有人关注过我?”
仡楼春语气冰冷,边答着,目光边在宾客中扫过。
这个大殿里,瞬间明白纪瞻用意的,只有两位惊才绝艳的少年。
诸葛稷自然往后缩了缩,与陶县令凑得近了些,而秦溪酒已完全醒了,立在原地动也未动,静观其变。
“毒娘子和毒宗长老对待你们姐妹二人的态度虽有差异,但远未及你想的那么极端。此事不提,且问你,今日来此,意欲何为?”寨柳叔沉声问道。
仡楼春冷笑一声:“我今日来此一是有一问,二是要讨回个公道,仅此而已,不过单凭这两件事,足以让镜湖山庄变天!”
仡楼春若有若无地瞥了一眼秦溪,心中却暗暗吃惊。
眼前这个少年与刚才霸气凌人的状态完全不同,此时正好整以暇地看着自己,嘴角那一抹笑意似带有无尽的嘲弄。
“这是我们山庄主匠师大喜的日子,容不得你在此胡闹!”寨柳叔厉声道:“远来是客,若你存心发难,休怪我不顾往日情面!”
“呵,山庄主匠师。据我所知,这镜湖山庄已归附朝廷,我倒是好奇,你寨柳老儿现在算是毒宗长老还是朝廷走狗?”仡楼春目光锐利,又扫视一眼宾客:“你们这些江湖人士聚在此处,又究竟是心向朝廷的鹰犬之辈,还是冲着曾经与毒宗的交情?”
“休要搬弄是非!”寨柳叔怒道:“老夫生是毒宗人,死是毒宗鬼!镜湖山庄归附朝廷,又不是老夫归附朝廷!江湖人以侠义为先,如今国难当头,为国为民便是侠。我们毒宗子弟为前线将士锻造兵甲,有何不可?”
“就是!我们这些人冲着与毒宗的交情而来,又不是冲着朝廷而来,休要乱扯一气!”
有江湖上的宾客帮着寨柳叔发声,一时间一片声讨仡楼春的声音。
“呵呵,这便是你们自洽的借口而已,罢了,我也不愿在这等事上面多费口舌,不过,既然你们都说自己是江湖人,那便应该按江湖的规矩办,有仇报仇,有怨报怨,与我有血海深仇之人就在此处,我麾下毒宗子弟,三十四名内劲刀客、二十八名花样少女均死在此人手里!你们说,此仇当不当报!”
仡楼春言辞凄厉,最后一句说的近乎撕心裂肺,在场宾客大半毒宗弟子,闻言无不动容。
“你说的什么事情?”寨柳叔沉声问道:“我们毒宗何时有过这么大的伤亡?我怎么不知道?”
仡楼春冷哼一声:“你当然不知道,当年师尊为了帮助你们镜湖山庄发展,特嘱我携带毒宗子弟在山阴秘密潜伏下来,数十年苦心经营,竟然被一竖子毁于一旦!你又怎么会知道!”
殿上镜湖山庄之人无不惊愕万分,裴珠作为常年负责山阴事务的人,当然知道其中确有可疑之处,本以为百炼刀的订单乃仡楼芳所谈,如此看来,或有内情。
“你究竟在何处潜伏?”裴珠盯着仡楼春,沉声问道。
“哼,想必你们都知道,有一个地方人间极乐,令士子和江湖侠客流连忘返,想必你们也知道,这个地方不仅仅是风月之所,更接兵刃订单,为天下武者打造神兵。但这个地方,不久前塌了!”
此言一出,众人大惊,山阴县令陶方更是瞠目结舌,喃喃道:“你说的难道是……逍遥……”
“对!”仡楼春目光如刺,盯着陶方,一字一顿道:“我,便是逍遥阁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