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目相接,似是一种无声的宣战,良久,公叔庭月猛的站起身来,到嘴边的话又三番几次哽在喉咙。
公叔言玉皱了皱眉,显然是看出了端倪:“有什么可以直说,朕定然会为你做主。”
只要她能拿出一点点能够治林墨婉罪的有用证据来,哪怕是并不充分,这场博弈,公叔言玉都能保证她赢。
可对与公叔庭月来讲,她心里始终是狠不下这个心,如果真的说出来林墨婉的身世,那就相当于把江文清架在火上烤。
骗婚这种事,放在寻常人家都算是败坏门风的事,更何况是在皇家她如果真的说了,那她和江文清最后一点的情意也就此没了。
等待江文清的,只有一种可能:公叔庭月与其合离,置身事外,江家满门抄斩。
公叔庭月可以不要脸面,也可以不计较江文清骗婚的事,毕竟林以柔已经死了,但,皇家威严不可侵犯,公叔庭月不在意,不代表公叔言玉就能接受。
对于皇家而言,公叔庭月首先是大荣的郡主,其次才是她自己,所以,如果这件事情败露,要么一起完蛋,要么和江文清划清界限,表明自己也是受害者。
很显然,对此,公叔庭月是摇摆不定的。
许久,拳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最终还是缓缓的坐了下来,她勉强扯出一记笑容,转头看向公叔言玉:“对不起陛下,我没有证据。”
看来,她还是选择了替江文清隐瞒,林墨婉不动声色的垂下眼帘,心中却是止不住的冷笑。
对此,公叔言玉没说话,但神色间也是难掩的失望,他沉迷着,眼神一扫,落在朱晴身上:“你可以走了。”
朱晴有些发懵,但天子面前,似也不敢多问,只能颔首见礼,“是,民女告退。”
看着朱晴退出去,场内又是短暂的沉默之后,公叔言玉轻轻舒了口气,心中似乎也已经有定夺,他说:“既然都是误会一场,此是也就不必再提。”
误会?林墨婉抬眸看他,眼底有些狐疑,却唯独不见惊诧。
对上林墨婉的目光,公叔言玉沉了沉眸:“有什么问题吗?”
林墨婉回过神,心中的凉意更加甚,她露出一抹笑:“没有,陛下圣明。”
闻言,公叔言玉满意的点了点头:“你且起身吧,剩下的话坐着说便是。”
他说罢,一旁的宫人将她扶起来,坐在一旁,公叔庭月垂着眸,并不搭腔,似乎还在为刚才的事情耿耿于怀。
“含烟的事,可与你有关?”公叔言玉问。
想当然的,林墨婉自是摇了摇头,“陛下,我和三姨娘确实认识,但我自认为关系不错,我何必害她?”
这样的说辞,显然是不能够说服公叔言玉的,公叔言玉眯了眯眼,又道:“你应该明白,你身为养女,若是江家的后人都死了,对你而言可是有墨大的好处,朕很难不怀疑你。”
林墨婉看着他,神色坦然:“陛下,您这般说辞倒也没错,不过,这都是表象,退一万步来讲,就算江家的人都死绝了,您说江家的一切真的有机会落在我的手里的吗?”
这话似乎倒也没错,就算最后,江家人死绝了,江家的财产也不能够是落在了林墨婉手上,毕竟比林墨婉有手段,有权势的人可多了去了,江家也不是什么小门小户,哪儿可能困得到林墨婉?
公叔言玉不再说什么,他看着林墨婉,眯了眯眼,似是才意识到眼前这人不简单。
可突然,不知怎么回事,看着眼前的人,公叔言玉竟突然莫名觉得眼熟,但他政务繁忙,所见之人所理之事又数不胜数,哪里会都记得呢?可能之事错觉?
公叔言玉皱着眉,别开眼,修长的指节轻轻敲着桌面,似在思考这整件事的始末。
不多时,他幽幽转头,看向一旁的公叔庭月:“你可还有什么话说?”
公叔庭月一愣,似乎完全没想到会是这样的情况,她猛的站起身来,眼底有些震惊,目光在他和林墨婉身上来回游走了一圈。
她“噗通”一声跪下来,“陛下,这里所有人都能不信我,但是您和太后娘娘不能,陛下……”
她说着,言语间竟然带上了一丝哀求:“陛下,求您了,有的事,我不能说,至少是不能在这里说的。”
她央求着仰头看着上座的公叔言玉,公叔言玉眸光沉了沉,本就没有舒展的眉头皱的越发深了,他看着公叔庭月的眼神有些恨铁不成钢。
但最终,许是对公叔庭月的宠爱亦或者是念及旧情,公叔言玉还是选择了妥协,他转眸看向林墨婉:“今天就到这里。”
没给林墨婉反应的机会,他语气稍顿,接着道:“来人,将林氏姑娘带回偏殿,林墨婉,就暂且委屈你一下了。”
林墨婉没作声,门外的侍卫却已经走进了殿内,她站起身,也并未表现出丝毫不满,就见了礼,便转身同一种侍卫离开。
同那日一样的情景,她刚踏入殿门,身后就传来熟悉的声音:“林墨婉。”
她脚步微顿,回头看过去,不出所料,是沈微远,四目相接,没了刚才在殿上的剑拔弩张,人潮散去,她冲他一笑:“谢谢。”
她知道,林钦海的事,一定有沈微远的功劳,否则今天,如果林钦海当场将她认下,她真的很难全身而退。
沈微远皱了皱眉几步上前,眼神中是难以掩饰的心疼,他皱了皱眉,视线落在她身上,一刻也不曾分开的样子:“再等等,再等我一下。”
她收敛了眸中的笑意,见他如此认真又决绝的样子,再联想到曾经种种异常,林墨婉突然有些担忧。
“不要做傻事。”她轻声提醒:“我会没事的,我保证。”
“……”沈微远沉默着,在她深沉的眼神中,他还是勉强点了点头。
离别时,林墨婉目送他走远,回头,却无意间瞥见了一角的人影,她定睛一看,竟然是林钦海。
他只是站在远处,远远的看着,并没有要靠近的意思,林墨婉回屋的脚步顿了一瞬,却又也没多停留,收回视线回到了偏殿内。
一切似乎又回到了曾经的那几日,平静的掀不起半分波澜,合上的殿门依旧没再开过。
眼见着就是腊月,天气越发寒冷,偏殿内的炭火倒是不曾少过,也未缺衣少食,就是不见含烟流产的事有什么进展。
很显然,这是一场漫长的持久战。
直到大雪过后的一个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