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后,天气晴好,施密特先生将考古人员组织到湖畔外,准备开始探摸工作。
比考古人员到得更早的,是已经候在湖里的一艘潜水钟船。
与一二代潜水钟船相比,第三代潜水钟船的潜水钟做得更大,可一次性容纳六人。这意味着六位工作者可以同时展开工作,大大提升了工作效率。
与之相匹配,高压舱中也有六人舱位。除此以外,潜水钟里的起重设备、压力舱的加压设备,都更为智能安全;在新技术的支撑下,潜水钟在水下的工作时间,也由六小时跃升到十小时。
按施密特先生的说法,第三代潜水钟船,是专为水下考古而生的,不再承担一般的河道打捞功能。
分组之时,郭超仁、耿岳、陈安宇被分在最后一组,童婳随同做跟踪报道。
这安排本来挺好的,但没想到,就在他们要进潜水钟时,威廉森、冯·迪克也穿着雨靴站在了门口。
陈安宇记得,他俩是被分到了第一组,便问及冯·迪克,他们是不是弄错了。
冯·迪克便说,他们一开始就进行水下实践,很遗憾没有什么发现,所以在得知第三组已有考古发现的情况下,还想再下来进行一次实践,他们便和施密特先生申请了一下。
此时距离他俩下水已经过去五个小时,加压减压都不会影响健康,施密特先生便答应了他们。
不过,郭超仁瞄了瞄威廉森阴恻恻的笑脸,总觉得他别有用心。
只是,事已至此,总不能把这两人撵出去。郭超仁、陈安宇碰了个眼神,彼此都存了小心。
最难受的要属童婳。她本来是想拍一些照片、视频,方便做报道。自然,在她的镜头里,不想出现令她讨厌的人。
为今之计,只能是多拍一些素材,倘若那两个家伙出现在镜头里,她也能进行合理剪辑。
进入压力舱后,每个人都很认真地检查了自己的加压设备。威廉森检查完自己的设备后,一直用轻蔑的眼神往郭超仁身上瞟。
郭超仁被他看得有些烦,心里窝着火,但想到自己马上要工作,便压制了火气,闭眼静心。
陈安宇则用警惕的眼神,不时看威廉森几眼。他担心这人使坏。
出了打架事故后,陈安宇已经在威廉森所在的研究所侧面打探了一下。
这一次,卢塞恩水下考古中心,承担所有与会嘉宾的费用。按理说,被各国机构派出来的考古工作者,要么是权威,要么是新锐。
可是这个威廉森……
他曾参与了很多重大项目,发表了不少学术论文,但人品堪忧。
侧面打听之后,陈安宇确认,威廉森性情怪癖,自打他几年前和妻子离婚后,他变得更为酗酒,性格也更暴戾。
最近,英国的考古所异常忙碌,他们有一项新的项目。想来,这次威廉森被推出来开会,多半是同事们的主意:让他没机会嚯嚯人。
从压力舱出来后,诡异古怪的气氛继续发酵。在下竖井管的时候,威廉森笑眯眯地说,为表绅士风度,要让几个中国人先走。
陈安宇警惕地扫他一眼:“china is a country of etiquette, and of course, chinese people let foreign friends go first.”(中国是礼仪之邦,中国人当然是让外国友人先走。)
就在两人因“谦让”而互不相让时,童婳已经攘开他们,径自向竖井下走去。
威廉森显然没想到这一出,一双碧蓝深眼露出困惑之色。
童婳脚步轻盈,一边往竖井下走,一边咯咯笑:“Journalists always rush to the front, so I won't be humble with everyone. Everyone, I have turned on the camera and am ready to record everything that happened underwater!”(记者总是要冲到最前面的,我就不和诸位谦虚啦。诸位,我已经打开摄像头,准备记录水底发生的一切啦!)
威廉森呆若木鸡,万想不到这小妞竟如此破局,不由暗道一声“fuck”,不敢搞什么小动作。
几人陆续下了竖井。
触地的那一刻,郭超仁感觉甚是神奇,蹲在地上近距离摸了一把泥沙。
泥沙又软又腥,甚至有些齁人,但郭超仁却觉得,亲手触摸泥沙的感觉好极了。
没有潜水设备的束缚,捡起一些细碎物件,只需蹲下即可,和在陆地上没什么区别。
如果空气够用,他们完全可以就地进行实验室考古,全程都不用沾水,更不用担心在湍急的水流中站不稳。
还有一点对考古人员非常友好。因为把湖水完全屏蔽在外,潜水钟内又有照明设备,视野十分清晰,犹如白昼。
这些年来,郭超仁一直在江海之中翻腾,但对长江口的浊水环境还是很头疼。
眼前这光景,不由让他脑子里的想法又炽热起来。也许,那个法子还真行得通!
调整好状态后,五个人都投入到工作中,各自用携带的铁锹、毛刷等设备,展开搜寻工作。
上一组考古人员,已经利用起重设备,将好几件农具送上了起重设备。
这次移动了五十米,郭超仁也很期待能打开特别的“盲盒”。
童婳拿着摄录设备,不时录一录几位考古人员的工作状态,不时照一照潜水钟船里的构架、设备。
约摸半小时后,郭超仁突然摸到了一个尖锐冰凉的物件。凭经验,他认为是一片碎陶片,掏出来一看还真是。
他跟耿岳、陈安宇知会一声,三人便以陶片为原点,开始寻找其他的陶片。
那一头,威廉森、冯·迪克也有些收获,所获也都是陶片一类。
童婳注意到,此时他们在水下50米深,对比起2021年的发掘深度,又往下沉潜了不少。
现在看来,三千年前那个“消失的村庄”,被水埋得挺深啊!
那么,在村庄被水淹没之前,村民们是否来得及迁走呢?要是没迁走,岂不是死得很惨?
正如此想,耿岳突然低呼一声,触电般缩回手:“啊,这是……”
他有些不确定,也有些发怯,但郭超仁、陈安宇却反应过来,二人不约而同向泥沙中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