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说大伯了,妈,快来试戴下我给你买的耳环。”
程素梅年轻时是个明艳的大美人,身材丰腴肤色白皙,很适合佩戴翡翠和绿宝石,衬得她华贵动人。
这几年被病痛折磨,身体消瘦了许多,已经撑不起那些造型华美的宝石项链了。
阮倾城便给程素梅买了一对造型经典的绿宝石耳环。
前些天,她在G国首都闲逛时,在街边一家店铺买下了这对绿宝石裸石,让陈昂找人将它镶嵌成耳环。
瞧见盒子里那对散发着祖母绿光泽的耳环,程素梅心疼地握住阮倾城的手,迟疑地问道:“这贵不贵?”
程素梅见过品级更优质的宝石,她有一定的鉴宝能力。阮倾城自知瞒不过她,便诚实地说道:“不算便宜,但我买的裸石自己加工,价格没有市面上贵。”
“G国是祖母绿产量最多的地方,在那边买的原石价格相对便宜,这对宝石比较小,我负担得起。”
入狱四年不曾在母亲身边尽孝,阮倾城心里有愧,总想对母亲再好一点。
买这对宝石,她没动用君修臣给的‘生活费’,她用的是当美妆博主赚到的钱。
买下这东西后,她就没什么存款了。
听阮倾城这么说,程素梅这才安心了些,她说:“很漂亮,我很喜欢。等你以后有了女儿,我就将它送给她,小女孩最喜欢这些东西。”
闻言,阮倾城心里软得一塌糊涂,她说:“那你要好好配合医生治疗,争取早些出院,再活上三四十年,亲手交到你外孙女手里。”
程素梅认真想了想,才说:“好,我答应你。”
那耳环,程素梅实在是喜欢得紧。
她突然说:“倾城,你去柜子里把我的旗袍拿出来,再给我盘个头发,我今天要打扮一回。”
“好。”
程素梅有很多旗袍。
阮倾城在柜子里找到一条黄色系香云纱古法旗袍给程素梅换上,将程素梅那头微白的长发盘成低马尾。
她又在首饰盒里翻了翻,找到一根护理造型的发簪替程素梅插上。
戴上阮倾城新买的绿宝石耳环,程素梅坐在梳妆镜前抬眸看阮倾城,问她:“好看吗?”
美人迟暮,却难掩美人骨相。
程素梅稍稍一收拾,就是个大美人。
“好看。”阮倾城说完这声好看,就转过头去悄悄抹泪。
这一刻,她恨死了沈恒安,也恨透了那个软弱没有担当的父亲。
程素梅笑着笑着也有些想哭。
她盯着镜子里头发渐白的女人,摸了摸梳得很精致的盘发,下定决心要早些好起来。
将来倾城结了婚,有了孩子,她还要帮倾城带孩子呢。
“对了。”程素梅想起什么,问阮倾城:“你出狱后,跟恒安见过面吗?”
程素梅很少提到沈恒安,一是怕阮倾城听到这名字会不开心,另一个也是对沈恒安爱恨交加。
阮倾城也没瞒着,实话实说,“断断续续见过几面,但我们现在早就无话可说。对了,他也快结婚了。”
“他要结婚了?”程素梅目光微沉,若有所思地问道:“跟谁?”
“西江区骆家唯一的千金小姐,叫骆月容。”
程素梅不知道骆月容是何人,却知道骆家是什么样的家庭。她沉吟片刻,说道:“恒安的心太野了。”
阮家是第一个被沈恒安报复的倒霉鬼,程素梅是最清楚沈恒安真面目的人。
她可不会相信沈恒安跟那骆家姑娘是真情实意。
“恒安这孩子,心思重,从小就会隐藏情绪。他与骆家姑娘的婚事,肯定不纯,他若只是单纯想要借骆家财势一步登天,倒也还好。怕就怕...”
程素梅想起陈年旧事,忧心忡忡地说:“那孩子,怕是被仇恨迷了双眼。”
听到程素梅这话,阮倾城试探性地问道:“妈,当年打电话举报阮伯伯的人,是不是我爸?”
程素梅神色有几秒钟的凝滞。
半晌,她才问阮倾城:“这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你精神状况不稳定,我不敢刺激你,便找侦探调查了下当年的事。这事,是真的吧。”
程素梅默不作声,态度就是答案。
阮倾城很想再多问一些细节,又怕刺激到程素梅精神失常,想了想还是算了。
倒是程素梅突然说:“当初你们订婚时,你爸爸送了你俩一套四百多平的大平层婚房,写的是你跟恒安的名字。”
“后来家里遭遇变故,该卖的都卖了,就那套房子没有变卖。既然恒安跟骆家小姐婚事一定,那房子也没存在的必要了。”
程素梅对阮倾城说:“你抽个空找恒安商量下,把那房子卖了吧,看看卖房的钱能不能对半分。”
程素梅不说这事,阮倾城都快忘了。
他们那时只订了婚,婚期一直没确定,那房子一直就被搁置着。阮倾城跟沈恒安偶尔会去那边逛一逛,从不留宿。
因此,阮倾城对那房子印象不深。
如今她跟沈恒安已分道扬镳,那房子的确要卖,也该五五分。“好,我会去找他谈这件事。”
“嗯。”程素梅接着说:“忘了说,每年你生日,我都会在金店给你买一块黄金存起来,是想着等你出嫁送给你当陪嫁。”
“黄金存在银行里,你若是需要用钱可以去变现...”程素梅也不确定自己这病能不能好起来,何时才会好起来。
趁现在精神清醒,程素梅将她记得的那些事,事无巨细地交代给阮倾城。
交代完毕,程素梅盯着阮倾城出神地看了好一会儿,突然哽咽地说道:“倾城,妈妈对不起你,小时候一直将你放在你大伯身边...”
“你大伯性格古怪,身边也没有别的亲人...”
想起阮倾城小小年纪就要在异国他乡跟着封大伯生活,程素梅心里是真的很对不住阮倾城。
她拽着阮倾城的手指,一遍遍地忏悔她犯的错,她语句混乱地说:“我明知道你是我的女儿,却将你当做污点,当做罪证。”
“是我懦弱没用,是你从小吃苦。你是干净乖巧的孩子,是我不干净了。”
“妈妈不干净,妈妈才该死...”
程素梅越说越激动,状态越疯癫。
眼见程素梅情绪开始失控,阮倾城赶紧按下呼救铃。
等医生护士赶到,强制为程素梅打了一剂镇定剂,程素梅这才无力地躺在床上,默默地落泪。
程素梅唇瓣一直在翕动,像是有话要说。
阮倾城低头凑近,终于听清她在说什么。
程素梅说:“他嫌我脏。”
那件事之后,阮正刚仍然疼爱呵护程素梅,却嫌她脏,不肯碰她。
或许,在阮正刚看来,对妻子不离不弃是男人担当。
可对程素梅而言,对她呵护备至却再也不肯碰她的丈夫,他就像是一把生了锈的铡刀,一刀一刀,慢慢地割断她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