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
两个人皆是精疲力尽,鏖战到天亮。
陆禾筠倚靠在他怀里,累得抬不起手,嗓子也沙哑得厉害,干涩的难受。
萧怀悰低头看她一眼,慢慢抽手,起身披了件薄衫,倒了杯水,走过来递给她,\"润润嗓。\"
接过一饮而尽,还是累,躺平不想动。
他捡起地上的衣裳,随后换上新衣。
陆禾筠看他跟个没事人一样,内心顿感不平衡。
穿好衣,他走过来,俯身在她额前落下一吻,\"累了就睡会,早膳迟些用。\"
陆禾筠轻点头。
萧怀悰出门,特意叮嘱了下人。
因家中无亲,便不用敬茶之事,她补了两个时辰的觉。
梳妆打扮完,用了早膳,随后二人一同来到肖氏祠堂,上香跪拜。
偌大的侯府,高门厢院,红绸未摘去,但即使这般,仍显冷清。
但此时身边有了陪伴之人,携手相牵,慢步走进一处相围池水的亭轩。
碧水清塘,锦鲤缓游,假山流水,潺潺轻响。
陆禾筠拿着一瓷罐的鱼食,抓了些许撒下,鱼儿争先恐后的游近。
萧怀悰从她的身后环住,垂头靠在她的肩上,舒眉含笑,静静的看着,忽然问:\"请了五日的假,三日后才回门,这闲空的期间你想去哪?\"
\"待在府上就好。\"她温声说着。
他稍侧倾头,贴着她的耳鬓,\"喂鱼、下棋、练剑看书,只要有你在,什么都好。\"
陆禾筠盖上罐子,望向前方的景象,扬眉轻吐息,任由他靠着。
两人享受着难得休闲下来的时光,春风拂面,暖阳照院,恬静美好。
萧怀悰想到什么,是一直想问的那个话题,犹豫了会才开口问:\"当初,你得知我病逝的消息,有来看过吗?\"
陆禾筠怔然一瞬,思绪被迫拉回那年的深秋。
消息是那样的猝不及防,寒霜的前三日,宁平侯府家的小侯爷忽然患病,于九月廿四这日,苦救无果,享年二十一岁。
当时身处大理寺,听到的那一刻,她愣了很久很久。
处理完事务,赶到侯府时,又发现人已出殡。
她定定的站在侯府大门的不远处,盯着门上挂着的白绸布与白纸黑字、写着\"奠\"字的灯笼,恍然如梦。
原还想着重逢那日会是什么样子,没想到最终等来的却是病逝的消息。
她呆站了许久,面不露悲伤之色,内心是不敢置信的,直至泪水先行一步的滑落脸颊。
再过几日,她又觉着他的离世,或许是幸运的。
寒露那天,宁平侯被查出通敌叛国,满门抄斩,诛连九族。
那天下了一场雷雨,她记得很清楚。
陆禾筠静默不语,他站直身子,握住她的肩摆向自己这边。
她缓缓抬眸,里头是化不开的沉郁,相视无需多言。
萧怀悰将她按入怀中,紧紧抱着,轻叹一声,暗觉愧疚。
果然还是不问的好。
陆禾筠侧耳听着他的心跳声,嗓音稍沉,\"去过。\"
\"忙完一切,还是赶不及。\"
她抱紧他的腰身,长叹一口气。
萧怀悰低眼看她,觉着气氛太沉闷,扯开话题,勾唇笑道:\"所以重逢后……\"
\"是我赢了。\"
陆禾筠一皱眉,顿时满脸通红。
他也真是,整得她的心一上一下,哪有人这样聊天的。
她没好气的掐了一把他的腰肉,\"在这方面算什么,要比就真刀真枪的比。\"
萧怀悰捧起她的脸,看她恼羞成怒的模样,甚至是喜欢得紧,凑近亲了几口,一本正经的耍无赖,\"比了啊,双方不分上下,最终体力上为夫险胜。\"
陆禾筠气得立刻反驳,\"那你之前输过一次,你还欠我一个条件。\"
他笑眼弯弯,顺着台阶下,\"好吧,夫人想提什么?\"
陆禾筠左右思索,但想破脑袋都想不出来,最终说道:\"算了,想到的时候再说吧。\"
萧怀悰低笑出声,捏住她的脸,\"其实在我心中,你已是第一。\"
\"无论什么时候都是。\"
这话很受用,她抿唇笑着,\"既如此,那日后都得听我的,不能惹我生气。\"
\"先前在西域的时候,你就莫名其妙的又吃醋,还敢给我甩脸子。\"
不好的回忆涌现,萧怀悰笑意一变,幽幽渗冷,\"你当时是真不懂,还是装不知道?\"
\"都有人觊觎你的男人了,你愣是半点反应都没有,你说我是吃醋?\"
\"小爷分明是气你的无动于衷。\"
陆禾筠不以为意,\"不就是有两个千金小姐看上你,这有什么的。\"
萧怀悰一拧眉,掐着她的细腰,皮笑肉不笑,\"你凭什么不吃醋?\"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你容貌生得好,有人倾慕很正常,再则人家也没做什么过分的事,就想邀你喝个茶。\"她站在自己的角度分析着。
他语气不善的反问:\"那我是不是该夸你一句大度?\"
陆禾筠听他这般阴阳怪气,还是固执己见的说着:\"我不会拈酸吃醋,分得清大局,当时那两名千金小姐的父亲皆是为官者,于我们是有用的,接近她们便可深入了解。\"
萧怀悰听此,立马松开她,\"陆大人思虑周全,该是我不分轻重。\"
说完,挂不住脸,扭头就走。
她一时觉着莫名其妙,望着他离去的背影。
此时,清嘉端着沏好的热茶,一来就看到只剩下她一人,疑惑的问:\"郡……\"
话音刚出,她也大步就走。
清嘉不解,放下茶壶立刻追上。
两人莫名冷战,午膳都没有一起吃,就连晚膳也是。
一整日独来独往。
陆禾筠很是郁闷,觉着自己没错,于是让清嘉收拾偏院的床。
\"啊?郡主你们真的吵架了?这才……新婚第一天。\"清嘉甚是摸不着头脑。
她走入偏院的房间,越想越气,让清嘉去膳厨拿了两瓶清酒酿。
两人像平常姐妹一样,关起门来,席地而坐的谈话。
陆禾筠猛灌了三口,脸颊染上淡淡的酒晕,舒缓了会才将今日的话题一一倾述出来。
说完还拍了拍桌,\"清嘉!你说我哪里做错了?\"
\"分明就是他无理取闹。\"
清嘉酒量比她好些,头脑很是清醒,按住她的肩,无比认真的分析,\"郡主,你有没有站在他的角度想过?\"
\"你看啊,小侯爷这是因为很在意你才会如此。\"
\"心心念念都是你,而你呢,没有表现出对他的唯一不可。\"
陆禾筠想反驳,清嘉摆手打断她,\"奴婢知道你的性子。\"
\"对谁都好,以至于让人家没有安全感。\"
\"他于你而言是爱人,相伴一生的人,你平日里对他多些关怀,口头行动都要有。\"
\"他是你的唯一,而你亦是。\"
\"更何况,小侯爷如今就只有你了。\"
这一句话宛如一盆冷水浇灌,瞬间清醒了许多。
\"因为体会过失去的痛,故而格外珍爱,你却未表现出对他的重视。\"
清嘉停顿了一下,着重强调,\"这个‘重视’是属于爱人间的偏袒,哪怕他可能做错了,你也需包容忍让。\"
\"相爱当然容易,但能相爱的走完一生,得需你们二人共同努力。\"
陆禾筠坐直,陷入了沉思,拿起酒瓶一口气的闷,清嘉想拦,但她已一鼓作气的干完了。
\"啪\"的一声,瓶子砸桌,立刻站起身,酒意有些上头,不禁踉跄了一下。
转身去床上抱起锦被,颤颤巍巍的往外走。
清嘉没有搀扶,看着她离去,一脸欣慰的笑轻叹。
寝屋内,烛火通明,他坐在床边静等了许久,透过窗纸,外头的天已黑下来了。
萧怀悰无奈妥协,起身向门外走,结果一拉开门就瞧见她抱着锦被,脸颊红彤彤的,难掩酒气。
\"你…喝酒干什么?\"他不禁愧疚。
陆禾筠抬眼看他,手一丢,被子落地,快步的扑进他的怀里。
萧怀悰无奈抱着,把门关上。
然而就是这会子,她突然伸起双手环住他的脖子,踮脚吻上薄唇,动作轻柔,不算生涩的吻着。
萧怀悰心仍是有气,将她抵在门墙上,用力的深吻,唇舌交缠,酒香沾染。
陆禾筠努力的回应。
久久缠绵,直至快要窒息时分离,二人皆大口喘着粗气,额头相靠。
她的手伸起抚上他的脸颊,稍抬起,注视着他的眼睛,咽了一下喉,有气无力的说道:
\"我爱你。\"
萧怀悰猛然一怔,心头宛如受了重击一般,耳边也是嗡嗡作响,不敢置信的抓着她的手,嗓音沙哑得厉害,\"什么?\"
\"我…我第一次说这种话……\"陆禾筠有些难为情,但还是直视着他,郑重其事的复述,\"我爱你。\"
\"这一生只爱你一人。\"
他鼻尖酸涩,激动的按住她的后脖颈,再次擒住红唇,难掩内心的欣喜。
陆禾筠酒意上头,双腿渐渐发软,迷迷糊糊的回应。
萧怀悰将她横抱起,快步来到床上,她平躺在床,醉眼迷离,喘着气。
红帐放,覆压而上。
他抚摸着她的小脸,笑得开心,\"阿筠,多说些。\"
\"我陆禾筠最爱肖……\"陆禾筠笑呵呵的看他。
话没说完,又被堵住唇,厮磨轻碰,\"我错了。\"
\"日后都不跟你怄气。\"
她睁开眼,手搭在他的肩上,半醉半醒,\"错了,阿筠也错了……\"
几句话瞬间瓦解冷战,心心相印已是不可分。
夜深浓,烛火摇,灼灼红帐,新人再赴云雨,身心交融,无隔阂。
撩人夜色,圆月高悬,清辉洒满地,不再是黑沉孤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