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渐亮起,人们听闻对于昨夜发生的两件大事议论纷纷,皆是震惊哗然。
唐府陷入一片哭嚎,那处被炸毁的宅院中抬出几具尸体,有小厮婢女,也有夫人老爷……
其中最惨不忍睹的便是唐寅峥的夫人,被沉重的屋檐死死压着,发现时血肉模糊,早已没了气息。
而唐寅峥双腿被压,抬出来后极力的救治,双腿的筋骨被砸断,哪怕治好也落得个终身残疾,又因失血过多,此时还处于昏迷不醒的状态。
消息迅速传开,皇帝知晓也是大为震惊,正当要下旨彻查之时,又一件大事在上演着——
吏部尚书的办公厅大门口,用血红的朱漆写上\"狗官滥用私权\"六个醒目的大字。
而另一边,大理寺全员围出来,一人浑身染血,步履蹒跚的往前走着,像是被逼急的高喊:
\"大…大理寺卿周闫,滥用私权,勾结上下,欺天罔地,为我提官!\"
\"多年徇私枉法,收敛钱财,诬陷他人,屡次不改!\"
\"吏部尚书严崧私相授受,自作主张,利用职务之便,曾多次肆意调职任官,胆大包天,罔顾皇恩!\"
周闫领着一群人挤起来,当看到他的一身血时不禁慌张片刻,旋即快速反应过来的怒喊:\"来人!还不赶紧将这个失心疯的混账抓起来!\"
董冀瞧众人围过来,惊呼大喊:\"不…不要靠近!\"
\"我会死的!\"
即使如此呼喊,几人依旧朝他气势汹汹的走来。
董冀如受惊般,开始逃窜躲避,众人追逐着。
然而没跑多远就被抓住了,两人押着他的手臂按在地上,董冀挣扎几下后突然放声嚎叫,又哭又笑的,泪水流出的是血红色,口鼻也渐渐溢出血。
场面十分狰狞恐怖。
所有人惊愕的看着,但压制的手没有松开。
董冀一双血眼紧盯着人群中的周闫,哀声求救:\"周大人!救救我!\"
\"我不说…什么都不说了!\"
怎料话锋一转,猖狂发笑,笑得阴森可怖,宛如厉鬼上身,\"杀人害命,冤枉侯王,周闫你不得好死!\"
\"侯门上下几百上千人都不会放过你!地狱冤魂等着索你命!\"
\"你们这些恶官,永远都别想安生!冤魂回归定会报仇!\"
阴狠的眼神和恶毒的话语让周闫虎躯一震,那副神情真如冤魂附身,历尽千辛万苦,从地狱里爬出来,泣血嘶声高喊、竭力的控诉着。
众人同样愣怔在原地,面面相觑的议论。
董冀嘴里的鲜血溢出得越来越多,却还在笑着,喉间有积血堵住,嗓音嘶哑含血,\"所有人!你们做的一切,总有一日会遭到报应的!\"
\"你们谁都逃不掉!\"
这下子扣押他的两人也怕了,慌忙起身远离。
没了压制,董冀艰难的爬起身子,每走一步鲜血都会滴落,地上出现血脚印,缓慢的逼近,死死的盯着他,嘴里念念有词:
\"周闫…唐寅峥,本侯死不瞑目、好不甘心……\"
\"为什么要冤枉我?\"
\"我什么都没有做,莫须有的罪名压得我无法轮回转世。\"
\"你们好狠的心,枉为人官!\"
那个称呼一出,周闫顿时晴天霹雳,震惊的瞪大双眼,双腿颤抖着后退。
\"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何要害死我们?\"
\"你说啊!为什么!\"
\"你快说!!\"
嘶吼一喊如雷震耳欲聋,周闫腿脚的力气仿佛被抽走,踉跄的倒地。
董冀仍在往前,神情又变了。
\"周…周大人救……\"高喊之后浑身痛得厉害,意识像是被拉回,看着已吓得定住的周闫,艰难抬脚步步靠近,\"快…快救救我,我不、不想……\"
沉重的身体像是支撑不住,一下子跪地,满嘴鲜血,体内还在不断腾涌,话音淹没在喉间,呼吸也逐渐丧失,神情无比痛苦。
说不出话,只能颤抖的伸手,想要求救,但伸到一半猝然倒地,没了气息。
那只带血的手离周闫仅有两步之隔。
围观的所有人都忘记了呼吸,震惊得呆在原地,无人敢开口说话。
场面陷入一片死寂,血腥味充斥着鼻腔。
众人的后方,一袭青墨色衣袍的陆禾筠定定的望着,一脸漠然,沉寂的眼眸将此情此景尽收眼底。
透过人群的缝隙,她瞧见了周闫煞白的脸,惊恐得像是丢了魂,一动不动的。
所有人的神情都一样,皆是不敢置信。
若这世间真有阴司地狱报应该多好,又倘若冤魂真的能够返世,一切会不会就能简单点?
人因有悔而害怕,那如果是漠视无为的,又会不会害怕呢?
比如……高高在上的帝王。
她抬头望天,暗自长叹一口气。
想要隐瞒是为时已晚,风吹消息散,满城震惶,先前是因皇威和所谓的真相而不敢谈论,现如今是彻底挑起民心。
民众们大部分相信宁平侯,更经此一事,皆信服是冤魂难眠,返世控诉。
皇帝瞬间忘记了唐府遭难之事,急得立马下召缉拿吏部尚书和大理寺卿。
着审的任务落在林祯手中。
他接过委令的圣旨,快速的派遣人员包围了吏部的大院,同时还有大理寺卿的事务厅院,甚至是刑部也难逃追查。
一时之间,京城又热闹起来,哪怕真相没有调查清楚,百姓们心中义愤填膺,对着主事官唾骂不止,人人喊打。
街道围满,人群中的他戴着半面具,直勾勾的目视着眼前的情景,眼眸冰冷无神,面无喜色。
杀人放火,西域迷药控制、投毒致死,不择手段来达到目的,现在总算是赢了一局。
让世人皆知,让狗官、帝王畏惧,明明是件可以高兴的事,但他心中一点胜利的畅快都没有。
于他而言,至亲已逝,身后空无一人,这没什么可开心的……
满城纷扰不停歇,夜色降临得很快,他慢步在街上,走了很久,听了一整天。
走累了便买一壶烈酒,慢慢的走回私宅。
关上宅门便开始肆意的大口喝着,试图灌醉来麻痹痛苦。
边喝边走,来到主院,跨进去抬眸一望,瞧见一人站在门口等候着。
萧怀悰收起酒,走到她面前。
陆禾筠什么也没说,拿过酒壶,牵住他的手。
像是相处了许久的夫妇般,语气都是家长里短一样的平淡:\"我今日学做了一桌子的饭菜,每个都尝试过可以入口才端上来的,忙得有些久,正好你现在回来。\"
两人入座,陆禾筠给他一个劲的夹菜。
萧怀悰吃上第一口饭菜,是热乎的,更是久违的温暖。
之前一人在家,都是简单的对付两口,眼前的饭菜很丰盛,鱼肉鸡鸭,有荤有素,即使这么晚了还是热的。
看向她的手,果然有些许伤痕。
连个鱼都不会杀的人,做这一桌子的菜,肯定费了不少功夫。
陆禾筠注意到他的目光,微微一笑,\"好吃吗?\"
\"嗯。\"
她又夹了一块鸡肉放到他碗里,\"下次你教我其他的。\"
萧怀悰咽了一下哽塞的喉,握紧筷子,\"都听你的。\"
这句话意有所指,陆禾筠听明白了,微笑着,\"我们一起商量就好,不一定必须得听谁的。\"
\"我手头上的工作都做完了,后天就可以出发去并州。\"
他轻点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