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寅峥见皇帝居然真有了动容,连忙道:\"陛下,臣觉得……\"
\"唐尚书,你在害怕吗?\"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未说完的话倏然一噎,不敢置信的看向她。
陆禾筠向皇帝再次行拜礼,\"望陛下恕臣女的冒犯。\"
言罢便站起,内心的气郁不再压制,缓缓的侧身,迎上他的目光,眼神阴冷。
唐寅峥被她一时震慑住,又因一语戳心而慌,强装镇定的反问,\"陆司直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扫视一圈跪地的朝臣,姿态高昂,眼里满是不屈,气势凌人,\"在滕州处理凶杀案时,那里有位大祭司,仗势欺人,谋财害命,缉拿归案后发现他有一处密室。\"
唐寅峥眼眸微睁,顿感不妙。
\"而里头搜出了一封密信,是关于你与凶徒的,上面还有你的官印。\"
陆禾筠话音停顿,转回来面向皇帝,\"陛下,这封信也在其中。\"
陆崚靖了然,重新看向那堆信,方才太多了没有全部看完,翻找一下瞧见了相关字眼,拿起拆开看着。
唐寅峥默默攥紧拳头,紧盯着皇帝的神情。
而大部分朝臣一头雾水。
她不假思索的背出信中内容,一字不落,‘‘宁平侯,私吞金矿,暗藏火药,偷铸造军械,其意图谋反,勾结境外势力,通敌叛国。\"
\"其桩桩件件,罪孽深重,如恶鬼缠绕大宁,神灵大怒,降难侯门,无一可逃,死后入地狱,永不得轮回超生。\"
\"上面有两处特别醒目的地方,一个是刑部的执印,一个是滕族的蛟龙鬼魅纹印。\"
\"上面所提及的就是宁平侯全部罪责。\"
陆禾筠绕步一转,看着他故作好奇的问,\"唐尚书,下官记得没错的话,刑部执印是你掌管的吧?\"
\"为何你会与这个杀人的恶贼有密切联系?\"
\"又为何会印此信?\"
陆崚靖看完了信,脸色阴沉,\"唐尚书,你作何解释?\"
唐寅峥慌忙解释,\"陛下!这…这信其实是……\"快速想着能够搪塞的说辞,忽然灵光一闪,\"是臣原先不相信宁平侯会做出那些事,特意命人去滕州求神问卜。\"
\"滕州那的神灵十分灵验,您是知道的。\"
\"后面确定了结果,神灵大怒。\"
\"至于这人恶行,臣全然不知啊。\"
果然是阴险狡诈的老狐狸,巧言令色,几句话就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陆禾筠没有因此放弃,转而继续作揖道:\"陛下,即便如此侯门案依旧有漏洞。\"
\"上面提及的……\"
\"行了。\"话没说完,高台上的他出声打断,语气不善。
众人瞧皇帝终于表态,个个翘首以待。
陆崚靖揉了揉眉心,\"朕累了。\"
\"退朝。\"
话落起身就走。
她想说的话被堵在喉,行礼送别。
皇帝一走,百官们议论不止,眼神如淬了毒的针,纷纷看向她。
唐寅峥起身拍了拍官袍,抬眸和她相视,满眼皆是鄙夷与不屑,同时还隐隐带着警告的意味。
众人逐一离去。
她跨出殿门,外头还在下着雨,风吹飘进些许细雨,迎面吹拂,直吹入衣料,明明是春季,她却感受到了如冬般渗入骨髓的寒冷。
身后走出两人,各走到她的侧边。
贾垣望天轻叹道:\"不可操之过急啊。\"
\"陆司直,你还是太年轻了些。\"
刚刚全程没有进言的林祯在此时说道:\"此路长远,确实不可急切。\"
陆禾筠迎着风,青袍飘扬摆动,映衬着年轻稚嫩的容颜,思绪也被吹动,坦然一笑,话里行间都透露着清醒,有着不该是这个年纪的成熟,\"我只知事在人为。\"
\"事在而人为,休言万般皆是命。\"
\"我陆禾筠认定的一件事,无论有多少反驳的声音,都不会动容半分。\"
她轻叹,\"世道不公,人心不古。\"联想到什么话一顿,嗤笑出声,语气里带着不甘与愤恨,\"急不得?\"
\"那要等到什么时候该急?\"
\"是含冤而死,英魂无人敢提?是恶官当道,民众深受其害?还是泱泱大国,分崩离析逐一倒塌?\"
二人不由得被她的这些话所震住。
陆禾筠缓和一下内心腾涌的气愤,嗓音变沉,\"早就该急了。\"
\"只是从始至终没有人愿意站出来。\"
\"既然都不敢站,那便由我来当这个第一人。\"
她拿起伞撑开,独自一人往前走,雨哗哗而落,溅湿鞋靴衣袍,步伐稳健轻快。
林祯望着她决然的背影,耳边久久回响着那些话,静默须臾才叹道:\"为官数十载都未有她这般的豁然果敢。\"
\"贾太傅,侯门案当真能重审吗?\"
贾垣瞧她渐渐走远,此去的方向不用说也大抵猜到了,沧桑的面容扯出一抹浅笑,\"有事者,事竟成。\"
\"她比任何人都有能力,比任何人都有希望。\"
……
下朝后的唐寅峥回到刑部,受了一早上的气,烦躁不已。
此时一小吏走进来,作揖道:\"唐尚书,今早在拂柳街发现了一大批的尸体,而后此街不远处的一宅中发生乱斗。\"
听到关键地点唐寅峥顿时来了精神。
小吏继续说着:\"打斗的两方,分别是一批蒙面黑衣人和一个佩戴半面具的男子。\"
\"经确认,该男子杀害了将近上百人。\"
\"当时金凌卫赶到时,剩下的黑衣人四散逃离,那男子被扣押住,如今刚送押到刑部大牢,听候发落。\"
他不禁得意的勾唇笑着。
能抓住人,也不枉费出动那么多的死士。
唐寅峥收敛笑意,故作严肃的走向外,\"杀害几乎上百人?如此胆大猖狂的!\"
\"真实乃恶徒也!\"
他快步的来到大牢,径直来到关押人的牢房。
结果就瞧见萧怀悰悠闲的侧躺在草席上,竟在闭目休憩。
狱卒打开门,唐寅峥看他这般舒适,顿时想起死去的唐瑾,气得捏紧拳头,恨不得现在立刻将人杀了。
司狱吴鼎瞧唐寅峥的脸色不对,连忙开口:\"大胆狂……\"
此话音刚一出,他懒懒散散的翻了个身,背对几人。
唐寅峥对旁边的两名狱卒眼神示意。
直接把他拽了起来。
萧怀悰不耐烦的睁开眼,看到他时依旧从容不惧,甚至伸了个懒腰,不悦的嘀咕:\"杀了那么久,都不让人睡一会。\"
唐寅峥一口恶气正欲发泄,忽然瞥见他旁边那把朱红鞘金护柄的剑,不禁诧然,\"混账东西!御赐佩剑你都敢偷!\"
他轻笑,\"唐尚书,怎么就不认识在下了?\"
唐寅峥话噎了一下,快速反应过来,冷笑着轻点头,\"你倒是提醒我了。\"
\"郡主身边的随从。\"
\"今早街上发现一大批尸体,而你又在宅中与人乱斗,残杀了那么多人,心狠手辣,现在竟半点悔改之心都没有!\"
萧怀悰揉了揉还在发酸的手腕,笑幽幽的说道:\"宅中乱斗?\"
\"那可是在下的家,出现了一大批取我性命的黑衣死士,我不反击保护自己,难不成让他们砍成肉片吗?\"
\"人多欺少,杀到家里面,三岁小孩都看得出是谋杀。\"慢悠的抬眼,轻蔑不屑的直言讽刺:\"枉你是刑部尚书,真真是瞎了眼。\"
唐寅峥气得破口大骂:\"放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