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怀悰回到隔壁的厢房。
一进去就坐在床上,连蜡烛都没有点。
周围昏暗不明,些许的光亮还是从她那屋映过来的。
隐隐的光辉照着他的脸,神情稍疲累,垂眸沉思。
思索着从相遇到现在,甚至还有更远的未来。
回想着在她身边时所发生的一切,认真的思考如今的局面。
侯门案卷绝不可能只有那几张纸。
所以,就只有两种可能:
一是这其中有纰漏,怕被发现,所以才隐藏起来,二是真正的结果根本就没有指明,皇帝明知有冤,却选择置若罔闻,牺牲宁平侯来平定一切。
他深叹了一口气。
如果是第二种可能,那么他想要平反,就是要与那权势滔天的帝王,与至高无上的皇权做斗争。
而她,终究不会站在自己身边。
那么她活着就是阻碍自己的火药,随时可能会引爆。
萧怀悰满脸愁容的躺下去,望着床顶,满脑子都是她诚恳的眼神。
那如果是第一种……
她是个好官,满朝心如蛇蝎的官吏,只有她一腔热血、正直无私,心系百姓,心系整个大宁。
可现在还不确定。
不确定她是否可以相信,又是否会帮自己查明。
一切都未知,偏这时被她揭去了隐藏的疤痕,不得不暂时听从。
左思右想,怎么都咽不下这口气,他只能长叹:\"陆禾筠,怎么就栽在你这了?\"
\"怎么就狠不下心……\"
两人各怀心事,今晚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翌日。
一切收拾妥当,两人整理好心绪,一起开门,那妇人正好走来。
\"你们竟买了这处当新房。\"
说着,注意到她身旁的萧怀悰,不戴面具,脸上的伤疤显露,甚是骇人。
妇人连忙收回视线,努力扯出笑,意味深长的说道:\"还有,开门有些晚,我们这虽然比较开明,没那么多规矩,但年轻人还未成婚,应当要注意些影响才是。\"
陆禾筠清咳一声,他立马了然,揽住她的肩,叹道:\"我们阿筠体弱,昨个上山不小心着了风寒,所以今日就起得晚了些。\"
\"……\"她扯出一抹笑。
妇人没起疑心,跨进门环看一圈,\"地方挺开阔的,还有二楼。\"
陆禾筠道:\"我们打算在一楼做些杂货的小买卖,二楼是住房。\"
妇人点点头,边走边看着,上楼瞥见两处房间,径直走向最大的那间,推门进去,里头收拾得整整齐齐。
两人跟在后面,陆禾筠望向床,床头空荡荡的,蓦然间想起那个福囊。
好像是被自己丢进梳妆柜里了。
想此,对他眼神示意一下。
萧怀悰微拧眉,她没解释,偷溜到梳妆台摸索到就揣在衣袖中藏着,又回到他身边,塞给他。
萧怀悰一下子就摸出来,顿时幽怨的看向她:你居然没放?
陆禾筠抿唇讪笑:忘了。
两人眼神交流的这会,妇人已经注意到床头没放东西,疑惑的转身,\"福囊呢?\"
萧怀悰伸手,笑了笑,\"我们回来就一时给忙忘了。\"
\"没丢呢。\"
妇人无奈轻叹,\"罢了,现在放还来得及。\"
他赶忙去挂上,怎料下一秒,妇人又问:\"你父母亲呢?\"
萧怀悰迟疑了一瞬,\"我父亲…过世了,母亲出街置购东西,估计等会就回来。\"
三人下楼,他去沏茶,留她在大厅招待。
妇人瞄一眼她的身段,颇为满意的点头,\"能生养。\"
\"若一切顺利,相信我不出四月,必定得中。\"
陆禾筠笑容一僵,\"其…其实我俩都不着急的。\"
妇人拍了拍她的手,\"哎,我都懂的,像你们这样年轻的夫妇,脸皮薄而已。\"
\"年轻气盛,精力旺盛,郎才女貌,生出的娃娃定是这里最好看的。\"
旋即又凑近些问,\"话说,姑娘是哪的人?\"
陆禾筠思考一下,\"鲁阳。\"
闻言,妇人一拍大腿,\"哎呦喂!远嫁啊?\"
\"这更不得了了,我得着重跟神佛讲讲,让你们早些抱娃。\"
她的笑缓缓收敛,有些撑不住了。
妇人握着她的手,脸色一变,语重心长的叹道:\"不过也是苦了你。\"
\"这里地小又偏僻,前几日还闹出凶杀案,最近不太平啊。\"
一提到这,她瞬间精神了,旁敲侧击的问:\"您也知晓凶手案?\"
\"这是当然!\"压低嗓音继续道:\"前日我回家的路上正巧遇见一道黑影,唰的一下子从我面前跑过去。\"
\"吓得我快跑回家。\"
陆禾筠乘胜追击,\"我听说这凶手好像是嫉妒即将结亲的男子,专门挑其下手的。\"
\"应该不会对女子下手吧。\"说着,神色慌张起来,\"那…那我相公,我们大后天就要……\"
妇人顺了顺她的肩,安抚道:\"不要自己吓自己,现在官府的都出动了,很快就能抓到。\"
\"其实……我觉得这凶手的目标不像是即将结亲的男子。\"
\"最先开始的那起惨案,不就是个新婚女子吗?\"
陆禾筠一怔。
女子?
大理寺没有记录,就连元谌交由自己的案卷也没有。
难不成这其中又是官吏在从中作梗?
她快速回神,\"那…我…\"
这时,萧怀悰端着茶走过来。
陆禾筠立马害怕的牵住他的手,\"相公,我怕……\"
\"凶手会不会盯上我?\"
萧怀悰不明所以,但了然的陪她演,拍拍她的肩,\"怎么了,同我说说。\"
妇人淡然一笑,\"姑娘,真没事的。\"
没等再说,门外谈笑风生的走进三人。
沈纪棠拎着两箱礼品,\"陆姐姐,我们来看你了!\"
\"正好路上碰见李姨,就顺道一起回……\"视线瞥见她旁边的萧怀悰,愣了一下,视线停留在两人牵紧的手,堵在喉间的话语默默的咽了下去。
林霁也不由得一怔。
几人面面相觑。
萧怀悰率先反应过来,\"母亲,您可算是回来了。\"
陆禾筠也紧随其后的跟上,将三人的东西一一接过。
沈纪棠跟着她走,那位李氏很上道的扬唇一笑,走向妇人,\"您就是那位神婆吧?\"
\"哎呦,这几年老听街坊邻里传得神乎其神的,说是上一趟寺庙,听神婆念诵,堪称听佛低语,事事皆顺!\"
\"我们孩儿大后天成婚,现在还来得及祈福送子吧?\"
妇人被夸得心花怒放,连连点头,\"来得及来得及!\"
\"您那儿媳模样生得妙,儿子又体贴懂事,一看就是疼媳妇的料,铁定不出三月就能怀。\"
在场的四人闻言,神情各异。
沈纪棠更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一样,意味深长的盯着两人。
咬唇忍着笑,手肘碰了一下她,低声嘀咕:\"陆姐姐,这是怎么回事啊?\"
陆禾筠脸颊微泛红,轻摇头。
四人躲到后厨忙活。
她简单的讲清楚来龙去脉。
沈纪棠恍然,\"那这么说来,第一起案件死的是女子,还没有记录。\"
陆禾筠道:\"没错,这件事得我们自己去查了。\"
\"妇人知道,那就说明这里的百姓也是能听到风声的,你们待会就去试探试探,尽快弄清楚凶手的作案动机。\"
\"我和他应付完也紧随其后的去暗查。\"
两人点头明白,而此时的萧怀悰居然开始着手做饭了。
沈纪棠又是一惊,拉着她小声嘀咕:\"陆姐姐,这个人……是萧大哥吧?\"
陆禾筠觑一眼,不以为然的\"嗯\"了一声。
沈纪棠没敢多看,弱弱的说道:\"萧大哥还是戴面具,比、比较帅。\"
她没说话,看向他时思绪再次腾涌。
昨夜他走后才幡然醒悟,是自己太过自私,自以为是。
他拼命想要做的事,无非是调查侯门惨案。
自己现如今的所作所为,就是在阻他的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