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整日,陆禾筠发现萧怀悰时不时的就跑向正堂,用膳时也不在厢院,而是去与那三个县官把酒言欢。
临近晚膳时又要去,她看不下去了,喊住他。
萧怀悰提着刚从外头买的两坛酒,不以为意的笑道:\"正好刘知县还想让你也一同去呢。\"
陆禾筠看他这一副\"狗腿子\"的模样,一眼看穿他在酝酿着坏点子,张嘴欲言又止。
静默须臾,实在想不出什么话,于是道:\"少喝些。\"
他笑眼一弯,\"明白。\"
说完,抬脚就走。
快步来到一包间,那三人恭候多时。
刘镇起身迎他,\"怎么还亲自买酒啊?这么破费。\"
萧怀悰老实一笑,\"当然是请三位大人喝的,这是小辈该做的。\"
入座后还给三人倒满酒。
\"萧老弟真是客气了!\"罗仲拿起酒杯,微抿一口,眉间一挑,\"清沁酿!好小子居然还挑最贵的买。\"
萧怀悰给自己倒上后,站起身,郑重其事的说道:\"我原是宁昭的无名小卒,因郡主结识三位大人,于我而言这就是天的的荣幸,我先干为敬!\"
言罢,一饮而尽。
喝完又倒满,\"我肯定是不可能一辈子都跟着郡主。\"
\"所以……\"又是一口闷,空杯倒放,谄媚的笑着:\"现在有机会接触各位大人,想着给自己往后的路多些保障。\"
三人听闻此话,也瞬间了然,相视着笑出声。
刘镇更是直言夸道:\"好小子,够圆滑的啊。\"
萧怀悰笑眼弯弯,给他倒酒,\"知县大人,您是这的县太爷,可以说是一手遮天吧?\"
刘镇把他拉下,压低声音,话里行间都是警告:\"这话可不能乱说。\"
他立马收起嬉皮笑脸,惶恐的点头,\"是小的喝了两杯酒,神志不清的胡言乱语,还望大人见谅。\"
刘镇重新扬起笑,拍了拍他的肩,喝一口酒,思索一会才道:\"不过……\"
\"你我既能坐下一同饮酒吃肉,那就是有交情了。\"
\"日后好说!\"
萧怀悰也陪笑着,继续畅饮。
三人有意的一个劲给他灌酒,没一会他就醉意上头,单手撑着下颚,意识不清。
罗仲与刘镇相视一眼,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意,起身亲自给他倒酒,试探的问:\"萧老弟,你之前说郡主很信任你?\"
萧怀悰缓缓抬起头,打了个酒嗝,傻乐道:\"……对啊。\"
三人显然不信,宁旭问:\"比如呢?\"
他喝完杯里的酒,啪的一下子放下,单手撑桌,缓了缓酒意,一脸认真,\"我啊,救过郡主的命。\"
\"正好是在上个月,我们追查一起失窃案,所在的酒楼突然起火,我可是命都不要的冲进去。\"
\"但当时的火势太大,我为了救她,不小心烧伤了半张脸。\"
\"我戴面具就是为了遮掩。\"
说完,抬手就扯了下来。
三人在看到的第一眼,不由得被疤痕吓到,还想凑近些仔细观察时,他忽的又戴好。
刘镇看向他的目光多了些奸笑,按住他的肩,劝慰道:\"有伤疤才是真正的男人!\"
\"你是郡主的恩人,舍身冒险劳苦功高,信任你可能也是出于愧疚。\"
萧怀悰醉得睁不开眼,呆呆的点头。
三人眼神交汇,意味深长的看着他。
偷矿的替罪羊,找到了。
天色渐暗时,他才踉踉跄跄的从包间里出来。
刘镇紧盯着他的背影,轻笑一声,\"现在就派人暗中时刻盯着,找到合适的下手机会。\"
萧怀悰身子摇晃,缓缓的走向厢院。
院门边上,陆禾筠双手环臂,像是等候多时。
他完全没瞧见她,抬脚就跨门,结果没完全抬起,绊了一下石门槛,身子失衡往前倾。
她眉间微蹙,抓住他的手臂,一下子拉回来。
萧怀悰撑起眼帘,半眯着凑近些才看清。
陆禾筠嫌弃他的一身酒气,不由得后撤,\"我先前说过什么?\"
他傻憨憨的一笑,\"原来是陆大人啊。\"
言罢,一手搭在她的肩上。
陆禾筠眼神一冷,萧怀悰抬脚往里走,她被迫搀扶着。
他垂着头,意识不清,步伐也走得半稳不稳。
快走到房间时,耳边响起他喃喃的声音——
\"三个臭皮匠,没一个好东西。\"
陆禾筠微微一愣,偏头看他。
萧怀悰单手推门,微侧脸,对上她的目光,薄唇扬笑,也不知是故意戏谑,还是发自内心的夸赞,轻飘飘的说道:\"还是我们的陆大人好。\"
\"……\"
搭在她肩上的手抬起,扶着门勉强站直身,正面向她,笑得眉眼弯弯,\"晚安。\"
话落,慢慢关上门。
陆禾筠若有所思了会,转身离开。
暗处观察的那人将方才的一切尽收眼底。
清晨一大早,一阵击鼓声唤醒所有人。
衙门外,男子连连击着鼓,每一下都重之又重,沉闷有声,回荡在整个县衙。
陆禾筠循声也来到公堂。
男子跪着,脸有泪痕,额头还有磕地的红印,\"县太爷!求求你一定要为我做主啊!抓住那群为非作歹的人!\"
刘镇瞧见她来,欲言又止,连忙起身行礼。
陆禾筠点头示意一下,站到旁边听。
刘镇重新看向男子,\"你且细说来,本官定会为你做主。\"
男子含泪徐徐道来:\"我家境并不富裕,只做了些小本生意,主要是开馄饨汤面铺。\"
\"这几天比较冷,店里的生意比往常好,座无虚席的。\"
\"我的对面也开了一家,瞧着我家生意好就心生妒忌,雇人来找茬,后面更是动手打人了。\"
\"这样的事也不是一两次了,每次官差都是让我们和平了事,以至于刚刚他更加嚣张,说什么官府有人给他撑……\"
话至此,刘镇轻咳一声,觑一眼旁边的陆禾筠。
果然,她的神情冷然。
男子也顺势瞧一下,默默的改了说辞,\"他们隔三差五的闹,店里的客人都被赶走,要么对着店里的桌椅一顿乱砸。\"
\"我家娘子都说我窝囊,说日子过不下去,要与我和离。\"
\"我气不过,所以就击鼓了。\"
刘镇一拍板,先行训斥,\"你可知外头的鼓是有冤之人才可敲的,十分紧急之要事,你这算什么?\"
\"顶多是蓄意滋事。\"
男子不服气的抹了一把泪,闷声嘀咕:\"次次都如此,还不如不来!\"
说完就站起身。
刘镇气得又拍了一下,\"放肆!公堂之上岂容得你如此怠慢!\"
\"来人,派几个捕快去将闹事者都抓过来。\"
话落没多久,外头匆匆忙忙的走进来一人,屈身对他行礼道:\"大人,云襄街发生了一起乱斗,已有三人死于乱刀之下。\"
\"行凶者不见踪影,正在追查。\"
听完,刘镇脸色都白了,慌张的站起身,\"多派些……\"
没等他说完,男子惊恐万分的揪住那人的手臂,\"云…云襄街?!\"
\"死的三个是什么人?\"
那人想挣开,但他死死抓着,没好气的说道:\"一个妇人,两个壮年男子。\"
男子不敢置信试探的问,\"那妇人是…是不是扎着碎梨花头巾?\"
\"是。\"
蓦然,五雷轰顶,男子瘫坐在地上。
陆禾筠看刘镇还是没有所作为,深吸了一口气,冷声道:\"传我令,命一批金凌卫协助捕快去追查凶手。\"
\"街上人潮拥挤,肯定有人见过凶手相貌。\"
\"天黑之前,我要一个结果。\"
旋即,冷眼盯着高堂上的刘镇,\"若还敢有敷衍了事的迹象……\"
\"你的乌纱帽,自有人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