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全都开始往石道的中央走去，南哥走在最前面带路。
石道四周都用石头砌成，有一人高三人宽，路面平整，周遭的岩石有被风蚀的痕迹，但即便如此也比之前的山道环境要好许多。
可能挖凿这条石道的人确实怀着崇敬之心也未可知。
只是这石道里没有风，脚步声的回音不断回荡在整条石道当中。
卢煜恒有种自己在某个怪物的腔肠中走动的错觉。
魏文熙又想起刚才的食腐蚁：“方才那些食腐蚁是什么东西？它们为何不会出现在种园？”
走在他们身边的小北开口：“食腐蚁是封家的用来守护土地用的一种守卫蚂蚁，因为数量众多，又有腐蚀性，所以极其难缠。”
“至于为何说它不会出现在种园，那是因为他们生长在腐烂之地，需要用尸体来滋养，否则无法生存。种园何来那么多尸体？”
“不对，”他说着说着，忽然一怔，脚步也停了下来，大声叫住前方的南哥：“会不会是种园已经灭了？”
走在前面的南哥不过脚步一顿，压根没有停下来。
不光是小北，连同魏文熙和卢煜恒都明白一件事。
他知道。
南哥何等通透一个小孩，方才在上头不见巡逻兵，唯有已经失去理智的周妈妈喊出一堆食腐蚁来防御的时候，他就已经想到种园大抵已经被灭了。
食腐蚁需要生长在腐烂之地，种园那么多的孩子和种母，自然就留下了那么多的尸体。
小北肉眼可见的慌乱了，一直晃着头：
“不可能，这不可能啊。自从神明出现建立种园，八十多年来滇西就是依赖种园的种子才发展起来的。不过是几月没回，怎会连种园都连根拔起了呢？”
在他心目中，种子虽然地位低贱，但却是用血肉在建设滇西的人，无法想象当权者为何会无缘无故放弃种园。
但魏文熙却有头绪，放弃种园的原因很简单，那就是不需要了呗。
滇西人已经计划谋反，他们准备舍弃这处贫瘠的故土，占领魏国的各个角落。
而种园的存在就像是滇西黑暗发家史的一个缩影，当权者当然会消灭自己不仁的罪证。
毕竟这些种子觉得种园的存在非常合理，不代表世人也如此认为。
若是传出去，单是种园一项就足以让人诟病，这些大家族非常清醒。
“别管这些了，我们还是想办法离开这里吧。”走在前头的南哥如是抚慰小北。
他自然也能知道滇西如今有大事绸缪，他们这些在出事之前侥幸离开种园的小小浮萍，很有可能会在当权者得到他们想要的东西之后，被悄无声息地灭口。
他们既然不希望种园的存在被人知道，自然也不会留他们这些种子的命。
若是今日没有随这些人离开采石场，不多时他们也是要死的。
南哥如今非常庆幸自己几个时辰之前所做的选择。
魏文熙的思路与他如出一辙，幸好带走了这两个孩子，尽管她并无心利用，但面前的二人将会是滇西历史的记录者。
种园、蛊虫、活尸，他们手中恰好就有这三个滇西人如何迫害自己同胞的证据，也是一种幸运。
卢煜恒忽然开口：“你们方才说食腐蚁属于封家守卫，那种园也是归于封家管的吗？”
南哥摇头：“不是这样的。种园是属于神明的。”
“属于神明？”这个回答却是出乎魏文熙的意料。虽然此前又提到是神明创立种园，但神明还亲自管种园？
不过，神明曾经在这祭坛中出现，而这祭坛距离种园又只有一墙之隔，倒是也说得过去。
随着越走越深入，魏文熙愈发对这神明感到好奇，她甚至有种古怪的感觉，这神明绝非常人。
“神明如何管理种园？”卢煜恒没忍住追问了一句。
南哥回头，露出一种疑惑的神情，这种神情之前就出现过，就好像这个问题很奇怪一样。
但他还是回答了：“神明给我们地方住，给我们营养啊，我们都是神明的孩子。”
这话答得也是没头没尾，卢煜恒眉头紧皱，什么叫神明的孩子？
这是哪家的神明洗脑洗得如此透彻？
“那如今封家接管这里，是不是代表着封家软禁了神明？”魏文熙接着问道。
“不可能。”小北和南哥同时说了出口。
“为何？”
南哥嗤笑一声：“封家倒是想，但是他们做不到。”
“做不到？”神明拥有很奇特的能力吗？居然能够让封家都束手无策？那可是手握三大蛊王的家族啊……
不过，转念一想，蛊王也是神明带来的？莫非还有远超蛊王实力的东西？
卢煜恒不由得心头发虚，那他们即将见到的神明将会多么强大？
魏文熙闻言同样压低眉头，她也有同感，那估计是一个很棘手的对手，甚至比那天山之上拥有御卫队的存在还要棘手。
毕竟天山之上的人只是神使就有这般实力，而他们即将见到的可是神明啊。
那个主宰滇西的存在就在他们眼前。
*
白色的衣袂迎风飘扬，封敬秋看着远方那毫无生机的老树满是感慨。
这棵树当年还是他作为一个懵懂小儿之时种下的，他那时为这棵树取名为生命树。
如今这棵树却象征着死亡。
何等讽刺，就如同他的人生。
他不过是对世上动植物比较感兴趣，后来又接过了神明的蛊。
那之后多少年，费了多少血肉去养它们。
他们封家从来都被说是疯子家族，因为一直沉迷改造生物一事，而遭到忌惮。
后来，得了蛊之后，不管是有心还是无意，最终还是走上了一条满是血肉的不归路。
就像现在跟着他过来的那些手下正提着木桶，将一块块的腐肉埋进了土层之中。
这里的种子早就被吃光了，他们需要自行投喂，喂的也还是种子。
“他们进去了吗？”封怜心看着不远处的石门。
“进去了。”封敬秋此前是下令全力追捕的人，只是他也没想进这扇石门，有些领地他还是不会轻易走近。
封怜心眼睛一眯：“我们要不？”
封敬秋摇摇头：“我们到出口等着吧。”
“你怕她？”封怜心挽着双手问。
“既然她选择见他们，那就让她见见，反正不会对大事有任何影响。”
封怜心冷哼一声：“这时候来装尊老爱幼？她已经没用了。”
封敬秋眉头紧锁，当初神明降临之时，封怜心只是刚刚出生，她不知道当初那神明曾带给他们所有滇西人多大的震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