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子瞻斜着眼看着山寨里的人,看着并不像传闻中那般凶悍的寇匪,都怀疑自己是不是来错了地方。
他此前在坊间听闻黑虎寨的可怕,再加上裴舟曾经雇打手上山也无功而返,才决定纵马上山。
此行是为了找到真正的凶徒对付柳明臣,他要的绝非等闲山贼之辈。
裴子瞻冲破拦山关卡之时,魏鹄正在桑园安排事务。
此番听说来人是用人来垫背,生生冲破了山前的陷阱,魏鹄脸色不虞地走了过来。
他甚至打算若是官兵上来,都不打算留活口,否则黑虎寨的底细一泄露,只怕清山进程会加快。
魏鹄回到寨中,打量着不可一世地骑着马睥睨众人的裴子瞻。
怎么来的是这么一个弱鸡?
裴子瞻同样也打量着魏鹄,怎么大当家竟是一个玉面郎君?
难道黑虎寨真的虚有其表?
那裴舟派来的人又是如何被打退的?
魏鹄挥过手掌,朝裴子瞻骑马方向一劈。
掌风凌厉,黑色的骏马被掀翻。
裴子瞻也应声倒地。
但他并不恼,反而觉得这还差不多,不然他就白来了。
“来者何人?”魏鹄居高临下地问他。
裴子瞻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
“我来与你谈个交易。”
魏鹄俊眉一挑,痞相尽显,伸手轻挑裴子瞻的下巴:
“哦?我怕你没资格。”
裴子瞻哪里受过这样的羞辱?
他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推开魏鹄的手,从怀里掏出一万两银票:
“现在有资格没有?”
魏鹄轻呵一声:“你想要干嘛?”
裴子瞻冷哼一声,果然有钱能使鬼推磨。
他眸光冷峻,杀气尽显:
“帮我杀个人!”
周围的人听后都倒抽一口气,这年轻小伙子看着眉清目秀,居然敢闯到山寨来买凶杀人?
真是个狠人啊。
魏鹄觉得好笑,这人说他狠吧,他自己又没真本事,就知道仗着钱行凶。
不过,这也符合江东的风格,花钱买人命,很合理。
只不过,这不符合魏鹄的风格。
这么多年来还没人敢把他当枪使的。
他忍着笑意问道:“杀谁?”
“柳明臣!”裴子瞻咬牙切齿道。
魏鹄闻言俊眉一挑,有趣。
不远处树林里,一道冰冷的目光正死死盯着裴子瞻。
*
午时刚过,江东集市人头攒动,不少外来客雇了马车刚到溪桥。
这几日,江东人为了生意,集市上的小摊就没休息过,连午夜都迎着客,别提现在大中午的挤满了人。
那些大酒楼、珠宝行、古董店更是踏破门槛。
江东乃是魏国所有行商中转站,以溪桥尤甚,在此能淘到既实惠又罕见的货物……
只要你有一双慧眼。
熙攘的集市中,忽而传来一声骏马的嘶鸣。
一位挺拔的少年戴着半遮面的狐狸面具骑马而来。
马儿来到集市便行得慢了,大家的视线都看向玉面少年,
还有人猜测是江东府衙安排的表演,都在期待着什么。
魏鹄微微一笑,这确实是一场表演。
马鞍上牵着粗绳,粗绳后头竟用麻袋绑着一个人拖行在地。
麻袋里的人面目狰狞,嘴巴被布条堵上,身上竟然一丝不挂。
也幸好麻袋替他挡了不少,只露出白花花的胸膛,只是那上面还写了字。
众人议论纷纷,有人眼尖,把那人身上的字都读了出来:
“我是人渣!我买凶杀人!”
这句话被一传十十传百,一下就传遍了江东的大街小巷。
众人都纷纷细看,那买凶杀人的人渣到底是谁?
集市中顿时调笑声夹杂着议论声传来。
更有酒楼里正喝茶的贵公子一眼看下来,惊得喊出声来:
“咦?那不是裴子瞻吗?”
这声音落入沸腾的议论声中,又引起了新的一波更猛烈的嘲笑声。
如今江东人人都皆知裴子瞻是个人渣,想要买凶杀人。
风波中心的裴子瞻此刻羞愤欲死,双眼通红地想要杀了骑马的男人。
本来两人在黑虎寨谈得好好的,那人收了他的银票,却忽然出手,
把他绑了起来,还在他身上写了侮辱的话语。
如今竟还敢拖他来游街,誓要让他颜面扫地。
他裴子瞻是何人?
堂堂江东裴家二公子,到处都是熟人,哪受得了这样的羞辱?
这些寇匪自己占山为匪,还妄想当正义侠客。
收了钱,反害雇主,不讲道义!
他发誓今日必要血洗东荫山!
将这个骑着他的马羞辱他的男人放到油锅烹炸!
骑着马的魏鹄感到十分快意,慢悠悠地在集市绕了一大圈,让这个裴子瞻远近闻名之后,才策马到裴府门外,将马鞍上的缰绳割去。
绳子一松,束紧麻袋的绳结也散开了,裴子瞻就这么赤条条地躺在裴家门前,嘴里呜呜作响。
裴家门房见状,马上出来将裴子瞻救了回府。
整个裴府上下都看着裴子瞻狼狈地被带进房内。
周氏闻声赶来,裴子瞻正在随从的帮助下沐浴更衣,身上本来写着字的皮服如今擦得通红。
“子瞻,这是发生何事了啊?”
裴子瞻满目猩红地坐在桌前,捏着水杯的手都气得发抖,牙齿咯咯作响,整个人怒发冲冠。
周氏见状也不好多问,只好转而安慰道:
“子瞻,先吃点东西,别气坏了身子。”
厨房的暖粥刚端上桌,裴子瞻瞥见丫鬟偷偷看他的眼神,想起自己所受的羞辱,便端起那碗稀粥朝丫鬟身上砸去:
“滚!都给我滚!”
此时,裴琴琴从走廊走来,不忘出言奚落:
“裴子瞻,你不要脸,我还要脸呢。竟然还到山贼窝里买凶杀人?还被反咬一口,带到闹市游街,裴家的脸面都被你丢尽了。”
之前她倒贴柳明臣一事被裴舟罚了一年月钱,还得禁足三个月,还得连迎花节都参加不了。
如今裴舟做的蠢事倒是比她更甚,她的闺中密友都对她冷嘲热讽,还说要来裴家看看她这位胞兄的脸皮是不是如城墙厚。
她从来都是众人眼中的娇俏美人,高不可攀,现在却是谁都能下她的脸面。
而这一切都怪裴子瞻所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