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文升觉得自己很累,非常的累。
虽然备倭卫的权力是他们和太子、蔚王的镇国府军权之争的一场博弈,其中的牵扯并非只是他兵部一个。
但这权力却实实在在是在他兵部手里割的呀。
身为兵部尚书,即便这件事他自身也有妥协,但身为老大要将手中的兵权在众目睽睽之下交出去,这是怎么看怎么心疼啊。
将目前东南沿海备倭卫所的情况整理完,将它完全呈上做交接,马文升感觉心中莫名空了一块。
在他任职兵部尚书以来这是第几次被划去权力了?
真丢人啊,感觉都对不起之前历任兵部尚书的努力。
而手中拿到历来档案的弘治,心里其实也没怎么开心的情绪。
这些年他虽然也逐渐看清了文官实际上大多都没有认知中那般好,甚至很多地方还悄然蚕食着很多权力,但至少这些年来也没给他惹出太大的麻烦(自认为),虽然大明的军队在他们手里确实越来越废了......
但这次的任务交到了自己俩儿子手中他就不得不更加重视甚至是慎重了。
这俩兔崽子显然也是知道文官这么轻易松口其中埋下的坑,这要是真被坑大了就算有他帮忙兜底扛住压力,对他们未来的抱负、理想也会造成巨大的影响。
尤其是看到马文升兵部呈上来的文件所说的目前备倭卫的建设......
那不说是穷破潦倒也相差不大啊,沿海那么多备倭卫所居然只有寥寥十数艘海战船,有些海战船的年龄甚至比朕都要大上一轮!
默默的合上那不堪入目的现状,弘治皇帝幽幽长叹一声。
难怪这些年倭寇越来越猖狂,东南沿海越来越不安宁,就备倭卫那点破铜烂铁能打成这样朕都有点莫名的欣慰了......
不过,朕可从没克扣过备倭卫的钱粮啊......
弘治皇帝眸中闪过一抹冷厉。
“萧伴伴。”
“内臣在。”
伺候在一旁的萧敬迅速来到弘治皇帝身边躬身道。
“去查一查,这些年来朝廷拨下去的钱粮的去向,不要走漏了风声。”
马文升将这些这时候呈上来弘治皇帝也不清楚是他们兵部早便知道了这般不堪的现状怕到时候太子和蔚王呈上他们要担责任还是真的现在才看到,但不论如何弘治皇帝都不能放任不管。
朕就说怎么一直叫着盛世盛世的结果朕的大明却越来越穷外贼袭扰越来越多了,看来某些蛀虫在朕看不到的地方为此付出了不少“努力”啊......
“遵命!”
萧敬闻言,忙答道。
虽然弘治皇帝语气平淡表情也没什么变化,但和弘治皇帝朝夕相处这么多年的萧敬怎么感觉不到弘治皇帝那压抑在平静外表下的怒火?
这两年可能是受二位殿下的影响亦或是陛下真的看透了文官,萧敬明显能感觉到陛下已经不再是之前那对文官无限宽容的老好人了,就连他们东厂和锦衣卫的建设都在这两年悄然恢复了不少。
而作为天子家奴,他也要跟紧陛下步伐。
陛下要是无限宽容文官,那咱就是乐呵呵没啥脾气的萧公公。
陛下要是觉得这些人不堪信任了,那咱就是陛下手下最锋利的刀,就是那令人闻风丧胆的东厂厂公!
“嗯。”
看着萧敬的态度,弘治皇帝下意识微微点了点头。
萧敬跟在自己身边这么多年,朕当初其实还是有些因为对东厂等组织的小情绪有些冷落的。
但现在看来,比起那些嘴上叫着他圣明,暗地里却不断蚕食着大明利益的家伙,萧敬都特么能当忠臣的典范了。
“对了,从朕的内帑里拿出五十万两银子送去西山交给太子和蔚王。”弘治皇帝突然开口道。
训练一支强军还要救灾救民肯定需要一笔巨大的财富,还有那些堪比古董年龄的战船就算不淘汰保养翻新也是起码的,这一桩桩一件件那项都是一笔巨大的开销。
那朕这个当爹的总是要资助资助的,虽然但是......朕内帑的银子基本也都是朕和厚照的分红收入......
萧敬虽然不明白为什么弘治皇帝会突然下这么一道命令,但胜在听话,愣了一下后迅速点头应下退出殿去。
虽然和文官对弈的主要是备倭权,但镇国府接下来的目前最重要的还是抗洪救灾的任务。
倭寇再肆虐,一次能伤害多少人?
那洪水天灾一日不退,遭其伤害百姓可是数不胜数啊。
而其中受灾最严重的地方,则是苏州府的昆山等地......
有一句话怎么说的来着?
金太仓、银嘉定、铁崇明、豆腐吴江、叫花昆山、纸长洲、空心吴县。
作为地处太湖平原下游的昆山,地势低洼、河网密布,水域面积近乎占到总面积的五分之一,可谓是名副其实的水上泽国。
历史上的水灾就不说了,单单就种花家再度站起来的短短几十年时间,就遭遇了两次特大的洪灾,数万良田被淹没,无数百姓无家可归。
所以说,只有取错的名字没有叫错的外号,如此被水元素“喜爱”的昆山,自然就成了这号称“上有天堂,下有苏杭”的宝地中,少有的经常吃不饱饭难以自足的“叫花”之地。
不是咱大昆山不努力啊,作为太湖的天然下游泄洪口,地势还是一个向下凹陷的样子,动不动人们花费无数心血种出来的粮食就会被洪水淹到颗粒无收,这能怎么办啊。
平民百姓怎么可能斗得过老天爷啊。
是他们不够努力吗?他们也想努力但努力在这面前实在是没有任何鸟用啊。
此刻,昆山县,早已是污水难泄,身为昆山县令的石禄一边亲自下场布施救灾安置百姓,一边不时抬头看向那灰蒙蒙不知何时才能雨过天晴的苍穹,心中一片凄凉。
身为弘治十二年登上天子堂的读书人,哪怕只是榜单最后一名的同进士出身,他也是充满斗志的。
孙山,并不是最后一名,而是那一年殿试第203名,是压过了无数学子才能取得的成就,他仍然有一颗赤诚的、想要发光发热的心。
但鬼知道这才走马上任一年时间,他那如火般的热情就已经快被这该死的黄梅天浇灭了。
他想要实施的政策,想要为百姓们做的事情一件都还没做到就已经和他的底裤一般,被这该死的雨水淋到发霉发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