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问雪转身离去，沈醉看着对方背影消失在街道尽头，终于忍不住咳嗽起来，胸膛与腹中传来绞痛与恶心的意味，哇的一口吐出一团黑血。
“殿下！”
壶光接住沈醉摇摇欲坠的身体，语气焦急。
沈醉拍拍他的肩：“不必担心，走，进宫。”
放了人，得去请罪才是。
她的寿数不能超过原着之中沈醉的寿数，原着之中，沈醉活到了永安三十一年，如今才永安二十二年，自己这身体怕是撑不住了。
不过对于活下去，她倒没有那么深的执念，总归不是自己的身体，只要完成任务，获得足够的积分，她才能回家。
她失忆这段时间，姜问雪的好感度竟然到了99，只差一点了。
这边的沈皇正在和沈玟与沈璃议事，听说沈醉求见，沈皇面露忧虑，以为她是来给姜问雪求情。
沈醉一身红衣 即便沾了些血迹，干涸后也很难发觉，她一进屋，发现沈玟与沈璃都在，也没管多少，直接跪了下来
沈皇道：“你这是做什么？姜问雪她是弑父，众人皆知，朕不能公然包庇。”
沈玟目露忧色，转眼看向沈皇，似乎想开口帮沈醉求情。
沈璃则感到一丝不对劲起来。
“请父皇责罚，姜姑娘已经被儿臣放走了。”
沈皇一愣，面色瞬间气得泛红，怒道：“你说什么？”
沈醉面色不变，再次重复道：“请父皇降罪。”
手中的折子被丢了出去，砸在玉冠之上，发髻松散，显得人有几分狼狈。
沈玟连忙跪下。
“请父皇息怒。”
沈璃道：“父皇，其实小醉此举也是情有所原。”
“此时边境未定，不如就罚他去戍边好了。”
沈璃鸭睫遮住神色，似乎与沈醉早就商量好了，提议道。
沈皇怒道：“朕看他就是胆大包天！”
沈皇道：“你怎么放走的？”
沈醉抬眸看向眼前暴怒之中仍在为她找补救之法的沈皇，道：“就去天牢，直接放走的。”
其实她原本是也有打算将人放走，但是却没这么草率，只不过当时在天牢骤然恢复记忆，才觉得直接放走比自己暗中行动要更好。
暗中行动，哪有直接放走，给姜问雪印象更深。
只可惜，还是没有满100。
沈皇气的不轻，连道“逆子”，最后无奈道：“拖下去打三十杖，逐去戍边，无召不得回京。”
若是暗中放走就算了，怎么还这么光明正大，如此不罚也不好。
杖刑击人的一端削成槌状，铁皮上还有倒勾，三十杖下去起码得一两个月下不来床了。
沈璃皱了皱眉，道：“父皇……”
沈皇道：“不用给这逆子求情。”
沈璃眼皮一跳，心中暗道：这小子不是说要私下放走吗？这是抽什么风。
不过行刑的人也有数，自然是往轻了打，饶是如此，三十杖下去还是血肉模糊。
沈皇坐在椅子上，神色疲倦，看起来苍老不少，道：“这个逆子，真是不让人省心。”
沈璃道：“儿臣去叫太医吧。”
还是找她问个清楚。
屋内满是清苦药味，沈醉闻不惯地醒了过来，刚想行动，背后就传来一阵痛意。
“嘶。”
沈璃道：“醒了？”
沈醉看向沈璃，屋内没有旁人，他手中拿着药碗，将药放在一边，道：“说说怎么回事？怎么临时决定这样做了？”
他们是早有预谋，东陵已灭，如今边关未定，确实需要人去镇守，沈醉一早就决定以此为机去边境，所以和沈璃暗中安排了此事。
沈醉道：“二哥，你当我一时冲动好了。”
沈璃冷嗤一声，将药递到她手边，没有说话。
她确实是这种人，过于情绪化。
但是如此，才会让自己觉得真实。
沈璃道：“平白受了三十杖，可觉得快活了？”
他虽然不希望沈醉这样不顾一切去救姜问雪，也知自己不能改变她的想法，但是还是忍不住开口刺几句。
沈醉笑道：“我不在，二哥可会觉得闷？”
沈璃道：“那倒不会，你小子只会气我们了。”
沈醉眼中划过一丝落寞，想着如此离去，大概是与他们此生最后一面了，心里不免感伤。
沈璃道：“不用五年，风头一过想必父皇会叫你回来，到时候你可有信心将这边关整顿好？”
沈醉挑眉：“放心吧，二哥。”
只要一年就好了。
只有一年。
沈璃道：“有时候倒真羡慕你，胆子这么大，什么事都敢干。”
沈醉道：“你也想被打？”
沈璃哼了一声，凤眸里露出些傲然与难得的少年气。
“胡言，快喝药吧，别说这些没用的。”
沈醉道：“二哥，你这样一勺一勺真的很苦，还是让我一口喝了算了。”
真怀疑他是故意整自己。
沈醉将药一饮而尽，然后道：“二哥，我不在可不要太想我哦。”
沈璃笑道：“我不会。”
沈璃刚一离开房间，沈醉终于忍不住口中的腥甜，将满口黑血吐了出来，头晕目眩起来。
要命。
好痛。
系统，你们怎么一点实用道具都没有啊。
真烦。
听不见回应，沈醉似乎觉得和一个木头说话没意思，也就闭嘴不再言语。
满城风絮，垂柳如绦。
沈醉终于伤愈，离开京城。
这次她连壶光也没带，壶光此次战争有功，已是三品武将，她不愿壶光再跟在自己身边耽误。
壶光却是不愿，似乎意识到什么，说什么也不肯，直到二人妥协，让壶光送她到东陵才算罢了。
仅用一年，边境已经被管理的井井有条起来，百姓从战争的阴影走出，生活又恢复了正轨。
雪落在屋檐之上，冷风吹过，发出萧瑟的呼啸声。
沈醉推开房门，走进屋内，一身冷意被屋内的炭火驱散，脱下斗篷，她拿起沈璃寄来的书信。
路途遥远，一年时间二人书信往来也不过四封，大抵是又到年关，平日不爱多言的沈璃信中话也多了起来。
她目光落在信中的殷切嘱咐之上，忍不住笑出声。
后面这些一看就不是他写的。
这絮絮叨叨的关照，想来出自于她的好大哥沈玟之手，还有这高高在上又别扭的关切，应该是父皇写的。
最后落款，吾儿永安。
她眼里闪过一丝怅然。
母后。
她忍不住咳嗽，咳着咳着吐出一大口血，血迹溅到桌上，污染了纸张。
她有些茫然地想擦干净，但是却把血迹糊成一团。
又开始犯困了。
眼皮好像在打架一般。
门口传来一声吱呀响动，一身红裙的姑娘走了进来。
“今天怎么肯见我了？”
她抬眸看向姜问雪，对方身上的红裙刺目，似乎成为眼里唯一能看见的色彩。
“姐姐。”
姜问雪走到她面前，看向她的脸，轻轻擦干净她脸上的血，然后道：“你早知道我在，对不对？”
沈醉道：“我刚来这里时，民众暴乱，有人行刺，挡下那一箭的，是你对不对？”
姜问雪没有说话，而是听着她继续絮絮叨叨。
“六月里热的厉害，外面蝉吵得人睡不着，你帮我抓去了对不对？”
“今天夏末，山石滑落，我晕过去之后，是你将我带到安全的地方了，对不对？”
她知道姜问雪一直在。
但是她却从来没在自己眼前出现过。
姜问雪听她说话，道：“殿下，你是什么时候想起来的呢？”
沈醉笑道：“忘记一千次……”
“一万次，我也会再想起来的。”
姜问雪神色微动，道：“你这样骗了他们，不会后悔吗？”
山高路远，一别成永诀。
沈醉握住对方冰冷的手，道：“我从来不会后悔。”
姜问雪看着对方眼神，疏忽一笑。
“我也是。”
困意涌上来，眼皮像是再也撑不住，沈醉喃喃道：“我有些想睡觉了……”
“姐姐，你晚点再叫我吧。”
姜问雪笑了笑：“好。”
她将人抱到床上，然后一个人将蜡烛吹灭。
嘴角的鲜血再也控制不住地流下来。
她想起那日山石将沈醉砸晕，自己将从闻妩那里要来的双生蛊喂进对方奄奄一息的嘴里。
同生。
同死。
一生一世太短。
控制不住的身体倒在地上，碎雪敲打窗沿，发出珠落玉盘一般的声音。
恭喜宿主，攻略进度1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