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需要罚多久?能赶上王姑娘下一世吗?”
两人这一世那般的可怜,他还盼着下一世能够再续前缘呢。
“罚多久因罪而定,是判官的职责,就不是我能知晓得了。”
她只管喂孟婆汤,不管别的。
“至于能不能赶得上……”
抬眼看到一人一鬼都热切地望着她,还有些怪怪的。
“咳,”她无情地打破他们不切实际的幻想,“肯定是赶不上的。”
在人间这么多天,放到阴间不过是打个喷嚏的功夫。
更何况秦渊要走的流程还挺多,最快也得五世起底了。
“但你也别担心。”
她看向秦渊,“清嬿姑娘这世过得太苦,尝尽人间辛酸。又重情重义,替你照顾了十年的爹娘。”
“此等修行,当得十世的平稳安宁。”
“没你的那几世,她会过得更好的。”
越娘这话,本是安慰之意,却叫秦渊醍醐灌顶。
是啊,这世若不是他,她也能过得很好。
为什么有如今这结局?
追根究底,好像都在于他呢。
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无论身体还是精神甚至是命运。
自以为他的存在之于她会是保护,却不想,反而成了负担。
实则,有他无他,是不会再对她产生影响了。
此世纠缠,就停在了他死的那一刻。
她所遭受的其余苦难,与其说是他的错,不如说是天道为她以后几世安排的美满人生缔结的因。
有因才有果。
他亦然。
那就期待再度重逢的那一日吧。
他们都会是全新的人,然后又发生些不一样的牵扯。
李录也默然。
原来此生过了便是真的过了啊……
中元月夜,门户紧闭。
“到了,就是这里。”
越娘已经向下传了消息,等见到王清嬿,他就也该被带走了。
其余的,都不归她管了。
“你且稍等片刻,我引她过来。”
只有他们两个,李录还是阳寿未尽的生人,来不得这极阴之地。
“越,越娘大人,”秦渊在她就要离开的时候,突然出声。
“谢谢您。”
他们原本也可不见的,一个抱憾投胎,一个去做那孤魂野鬼。
这都与她没有关系。
可她愿意搭把手,这就叫他们感激不尽了。
“嗯。”
越娘应承。
没有回头,就去了。
少些牵绊,对她来说只会好不会坏。
她到的时候,王清嬿正在浮台处向外张望,可惜此处偏僻,又是特殊的日子,没有一人行走。
“在看什么?”
越娘落到她身边,低声询问。
“孟婆大人?”
她见一美艳女子向自己走来,只是迎着光,看不清面容。
“哦,是我。换了个身体,方便行事嘛。”
直到她开了口,才从声音听出来是谁。
福了福身,被越娘扶起。
“想再看看人间的景象,不知道下次再来,又是怎样的光景了。”
虽说没有人烟,但一路都挂着红灯笼,里面烧着足足的黄火。
周遭也被晕染得黑红黄交错。
还是有那么些灯火人家的感觉的。
怨不得她想再看看。
“不必害怕,我不敢保证你来世投得大富大贵,但是至少也能落得个平淡幸福。”
“很快,你就又可以看到这些了。”
今晚结束,和孟婆汤过奈何桥。再睁眼,便是新的一世了。
“我知晓的,”收回目光,转向越娘,“只是,这世的回忆却没有了。”
“你竟然对这一世舍不得。”
越娘意外,“这三十载,你得到什么了吗?”
“我以为,你该是再无牵挂了。”
她还没来得及与她说秦渊的事,秦渊此刻在她心里或许还是那个失信的男人。
“有些感情,拥有过便毕生难忘。”
越娘还真不太懂这种感情。
“好,既然难忘,那我这般折腾也算是值了。”
她伸出手,“再带你去个地方吧。”
牵住她的手,送她到了生死交界。
“去吧,那里有你想见的人。”
松开手。
“我在忘川等你。”
说罢,她就转身离开了。
“孟婆大人,”王清嬿的声音在背后响起,“谢谢您。”
真有默契,秦渊也这么说呢。
越娘心里一乐,站在一处屋檐下,向她挥了挥手。
那檐上挂着两盏灯笼,把人照得十分清晰。
剩下的时间,就留给他们两个告别。
王清嬿在她转过来的那一刻,才终于看清了她的脸。
终于知道她忽略了什么。
在冥界,她分明是红绸蒙眼,应该是看不见的。
此时她却眼神熠熠,堪比天上明月。
那半张脸,竟与之前并无二致。
不是说,换了个身体吗……
告别了这对苦命鸳鸯,越娘独自走在街上。
虽说刚才嘴硬说这没什么好看的,可当她也投入进来时。
倒也觉得有几分别致了。
是与地府不同。
冥界就算挂再多的彩灯,种再多的生植也没有这样的氛围。
因为每一个到那里的魂灵,都是死物,都缺少了一颗跳动的心。
如此,便是死寂沉沉。
可不就衬得景色也失了美感,徒留一貌。
所以,越娘想着,便这么走走吧。
好好看看人间境,月夜色。
反正这具身体都还没咽气,她得珍惜这难得可以看见的时光。
走着走着,她就不由起了恶趣味。
若是此时有一人出现在街上,会不会被她吓晕了。
中元夜,鬼门开,红衣鬼,索命来……
“哈哈哈哈哈。”
被自己的幻想逗笑。
这会儿怎么可能会有人。
可是,偏偏就有人不信这个邪。
越娘还没乐一会儿呢,就被不远处河边的景象震慑。
有的时候,人比鬼可怕多了。
约莫是三四个壮汉,围着一个孩子,堵住嘴又捆了起来。
再给他后背绑上一块儿巨石。
旁边还有一穿着古怪的老婆子,敲敲打打,嘴里不停念叨着什么。
临了,还将一符纸贴在孩子的身上。
整个过程,一气呵成。
像是在做什么仪式。
孩子好像也没有任何反抗,不知道是不是被下了药。
只见那老婆子又在孩子身边转了几圈,踢踢打打,全然不顾那幼小的身体能不能承受得住。
最后一挥宽大的袖袍。
小孩竟被他们推到了河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