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商行宫。
“你是谁?怎么在这里?”
时越被接进宫叫皇后抚养已经半年,从未见过眼前这人。
瘦瘦小小的,脸倒长得漂亮。
“你又是谁,来冷宫做什么?”
这是冷宫?
她只是太无聊了,随处逛逛。皇宫虽大,但对于活泼爱动的时越来说,却又太小。
不过半年,就都转遍了。
今日,跟着皇上来了避暑行宫。趁莲儿姐姐还有赵嬷嬷午睡打盹儿,偷偷从坤宁宫溜了出来。
她想回家了,宫里太冷太静,也没有朋友。
更想爹娘。
皇上是她亲舅舅,爹娘又是为了大商战死沙场。
没人敢对她不好不敬。
连太子哥哥都没她的日子过得好。
但是,除了这些,她却是孤独的。没人敢招惹她,也就没人敢和她做朋友,连拌嘴的伙伴都找不到。
很想念在边关的日子啊。
那时候,爹在,娘也在,还有好多叔叔伯伯逗她玩儿。
一夕之间,竟然都没有了。
只记得爹爹的副将拼死带她冲了出来,却在援军赶来的那一刻,永远闭上了眼睛。
副将叔叔明明还承诺了,一定护着她到京城。
怎么就食言了呢?
“我是时越,你呢?”
她是顺着侧门的大树爬过来的。
一下来,就看见这个小家伙儿立在下面看她。
好不容易见到个不认识她的人,可得留下来跟她一起玩儿。
殷昊张了张嘴。
他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说出自己的名字。
“昊儿——”
一位朴素却美艳的妇人从里屋出来。
她身上的衣裙还打着补丁,头上没有一个首饰,只是用布条固定。
比这个和她说话的小孩儿穿得还寒酸。
“这位小公子是?”
行宫本就鲜少有人问津,冷宫就更是清凉得可怜,多少年没见过其他活人了。
今儿还来这么一个唇红齿白的小少年。
呃,小公子。
时越只是出来的时候,图省事儿,把头发梳成了个利索的马尾样式。
怎么就是小男孩儿了?
不就长得高了点儿,瘦了些,像她爹了点儿嘛。
好歹也是豆蔻年华的小姑娘。
听赵嬷嬷说,再过一两年,她就该是大姑娘了。
“我叫时越,”她又和这位妇人介绍了一遍。
“来而不往非礼也,我都说了,你也该说你叫什么。”
她指了指面前矮了她一头的小孩儿。
还是沉默。
转头看向那妇人,“姐姐,这个妹妹是不是不会说话。”
“你才不会说话。”
小孩儿终于开口,“我是男孩子。”
时越幼小稚嫩的小脑袋此刻好像有点儿混乱。
再细细看来,个子小小的,嘴巴小小的,脸也小小的,唯有眼睛又大又亮。
身上还穿着女式料子制成的衣服。
怎么看都是个小女孩儿嘛。
“哈哈哈,昊儿不要无礼,这个小哥哥又不是故意的。”
转过头来,对着时越,“小公子是不是迷路了?”
“不是的,我亲眼看着他从树上跳下来。”
“他肯定是小偷。”
时越急忙摆手,“我不是小偷……”
“我真的是走错路了。”
以为通往宫外来着,怎么走到了这里,
了望塔上看着,这里很靠近后山了。
“昊儿,咱们这儿有什么值得叫人家惦记的呢,来者就是客,娘教你的礼仪呢?”
殷昊听了教训,复整理仪容,向她作揖,“殷昊给小兄赔礼了。”
时越很宽容大度,从来就不把繁文缛节放在心上,更何况他又这么好看。
原谅啦。
“没关系。”
不过……
“你姓殷?”
是舅舅的孩子吗?
“是。”
他们久居行宫,并不知道宫外的新鲜事,更不知道时越是谁了。
只当她是附近庄子里的孩子。
“小公子,”妇人给她指了个方向,“从那个拱门出去,向右转,直走,就能看见大门了。”
“天快黑了,快回去吧小公子,家里人会担心的。”
时越汗然,她本来想原路返回,再从这棵树爬下去的。
顶着那母子俩友好注视的目光,道了声谢。乖觉地听从她的指示,出了门,回了家。
回头看去,这座院子与行宫的其他地方很不一样。
外头的墙面都十分破败了。
瓦片凋落,墙面斑驳,角落里还生出了青苔。
她们母子是什么人呢,怎么会困在这里?
墙不高,门也未锁,为什么不出来?
带着疑惑,她走到了大门口,那里有值班守卫的人。
看到她,上下打量了几下,好像在确定是不是什么人。
但并没有为难她,也没有拦住她询问。不过一刹那,就将探寻的目光收了回去。
这些侍卫的存在,是为了守住那院子里的母子吗?
答案不得而知,她只是在第二日又去了那里。
还是爬那棵歪脖子树。
哼哧哼哧上去,却没有像昨天一样看到人。
“不在吗,”她低头嘟囔,“还给他带了礼物呢……”
“你为什么又爬树?”
殷昊从墙角出来,他喜欢在这儿背书,清静。
所以,就处于她的视觉盲区。
听见她熟悉的声音,就知道昨天那人又来了。
“昨日,我娘已经和你说过怎么走了,怎么不大大方方从正门进?”
他很不理解,难道真的有人天生不喜欢走阳关道吗?
时越同样回答不出原因,只因为心里这么想。
所以,就这么做了。
她一贯如此。
“小鬼,这样走着近,你不懂。”
他一看就没出过这道门,她瞎说一通,应该也不会被发现。
“我不是小鬼。”
“我是殷昊。”
一本正经地纠正她的称呼错误,“你若再这般,我也会叫你小贼,而不是时越。”
还挺机灵的嘛。
“好吧,殷昊。”
从树上借着树杈的力,跳下来。
站到他面前,“你到底几岁了啊。”
个头不大,性格却十分老成。
长得呢,眉眼之中还是有几分舅舅的影子,但不多。
应该是像他的美人娘亲。
“虚岁十之又四了。”
时越不敢置信,她已经十四,还是女孩子,却比他看着壮实很多。
“你比我小一岁。”
虚岁不实,减去一岁才对。
殷昊不语,明眼看着他就小好多。
“你娘呢?”
昨日还见着了,今儿这么大的说话声,怎么会没有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