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六年,风和日丽的一天。
是李鸣结婚的日子。
他结婚这天打算用苏木的小轿车作为婚车。
这是之前就说好了的。
但是……
“苏木!”
陈文止看着外面已经见亮的天,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
快速穿衣服的同时,推了把还在沉睡中的苏木。
“苏木,快点,你一会儿还得跟着接亲去呢,你必须早到!”
“嗯……”
苏木揉了揉眼睛,声音沙哑,“几点了……”
陈文止已经穿好衣服,正戴着手表,看了一眼道:“四点。”
迷蒙的眼睛瞬间睁大,“什么?”
苏木‘蹭’地一下从床上跃起,“糟了,约定的时间是四点半!”
一阵混乱过后,苏木和陈文止到底是赶上了接亲时间。
按道理说,苏木应属于娘家那里的亲人,应该跟着一起堵门的。
奈何李鸣不会开车,她只好跟着一起接新娘子了。
没错,李鸣的另一半就是林木槿。
苏木也没想明白,当初互相看不顺眼、快要掐一起的两人,竟能看对眼。
啧啧啧!
真叫人意外。
听说这份感情是李鸣通过自己献身得来的。
林木槿有了身孕,李鸣父凭子贵,也算是求来婚姻。
说到孩子,苏木和陈文止结婚十三年,如今已经步入中年,却没有任何要孩子的意思。
陈家二老和苏阿婆一开始也催了几年,后来见两人实在没有这方面的想法,也就依着她们了。
吃完婚宴大席,苏木和陈文止带小黄回老家。
如今的小黄十三岁,按照猫龄来讲,它已经年迈,尤其在前两日,有好几次都差点起不来。
可它还是踉跄着起身,走向厨房。
两人和小黄相处多年,知道它是有什么想表达,便默默跟在它身后。
最终,小黄在橱柜的一处站定,仰头望向上方。
苏木明白过来,将它消瘦的身体抱上橱柜,稳稳地放在上面。
小黄在陈文止买来的菜中寻找着。
直至看见芸豆,它才像找到归宿一般,叼来给她们看。
两人好久才反应过来,小黄想回老家了。
还是奶猫时候的它,就是在栽种芸豆的地方被两人发现……
苏木将小黄放到陈家后园子。
虽说陈家人都搬去市里,但家中的老房子还在,她们偶尔会回到这个充满记忆的地方。
这里有陈母春天归来时栽种的蔬菜,为得就是夏日回来也能有菜吃。
小黄跌跌撞撞地走到芸豆架下面,在那里缩成一团,缓缓睡去……
猫和人类一样,也希望落叶归根。
两人将小黄埋在芸豆架下面。
苏木擦拭陈文止脸颊上的泪珠子,却没有管住自己的眼睛。
许是年纪大了,人变得更加感性,苏木声音哽咽,“在我们家撒泼十三年,走了还要骗我点眼泪,我以后再也不养猫了……”
陈文止点头。
相处这么多年,小黄就像她们的孩子一样,而今却要亲手埋葬它,确实让人难以接受。
那之后,两人又在村子里住了一段时日。
这天。
苏木和陈文止出去散步。
跨出院门,一眼望见门口熟悉的大石墩,苏木一笑。
“我见你第一面时,你就坐在这里。”
“当时我就想啊,怎么会有人长这么漂亮,又这么白。”
“你呢,你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
陈文止失笑,他当然记得。
不仅记得,印象还很深刻。
苏木提着大鱼又背着竹筐,浑身弄得脏兮兮的,衣袖和裤脚也卷得乱七八糟。
他当时还犯了强迫症呢,似乎是皱了下眉头,然后苏木以为他在嫌弃,不等他说话就走了。
有关于这些细节,他还是在苏木醉酒后,从她的酒话中一点点推测出来的。
她似乎很在意这件事,一直埋藏在心底,只有那次应酬喝得酩酊大醉,才吐了真言。
一想到那次,苏木用可怜巴巴的表情问他是不是嫌弃,他就想笑。
陈文止面上闪过一丝狡黠,“嗯,记得倒是记得,但是……”
他故意拉着长音,让她着急。
果然,苏木急声追问,“但是什么?”
陈文止莞尔一笑,好看的桃花眼里泛起层层涟漪。
他想,还是说清楚吧,不然苏木会在心里惦记到七老八十的。
“第一次见你就皱眉的原因是看见你不工整的衣袖和裤脚了。”
苏木这才恍然。
她一直以为陈文止因为她满身脏污、还有同他格格不入的长相才被嫌弃呢。
“第二次呢?”苏木又问。
其实按照陈文止所说的,第二次不用问都知道,一定也是因为不工整的衣、裤了。
苏木咂舌,这货从小强迫症就这么严重啊。
“第二次也是同样的原因。”陈文止耐心地解释。
苏木假装才明白过来,话音里故意带着些委屈,“这样啊……”
两人在一起这么多年,陈文止要是看不出苏木的‘装’,那就是真傻了。
他看也不看苏木,径直走过她身边,用轻飘飘的语气说:“你还委屈?你跟我说过好多难听的话,说我这人清高、内里不堪、偏激、阴暗……”
苏木还想着扮可怜讨陈文止几句软乎话嘞,哪里想到他能提起这段往事,“我…你…”
苏木回的支支吾吾,不敢直视陈文止,人也变得局促不安起来。
“对……对了,你记不记得误会白安那次,你不也说了很多狠话……”
苏木刚要道歉,忽然想起她跟白安在知青点说话那次,那天的陈文止不也挺能说吗。
像是抓住陈文止的小尾巴,苏木不像之前那样耷拉着脑袋,腰板都直了起来。
“你……”
陈文止气呼呼转身。
刚要发作,却见苏木在笑。
和她对视几秒,也不禁跟着笑了起来。
原来,两人在一起这么多年,吵到最凶的架,竟只有这两次……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