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文止今天是背着大竹筐来山上的,不过没有填得特别满,只装了大半筐。
昨天他也是背着大竹筐过来的,当时只试探着装了近半筐,让他没想到的是,路途中他仅歇一次便一口气走到家了。
陈文止很开心,哪怕只是一点点进步,也比停滞不前好太多了。
所以今天他又比昨天多装了一些,看能否以最少的歇息次数回家。
说起割猪草,苏木是坚决反对他一人出来的,还说等她晚上下工后,再去割回来喂猪、喂鸡。
被他果断拒绝了。
他也不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公子哥,家中活计在没有苏木的时候,他也都一点点对付着做了。
怎么能说苏木来了后,就把所有的重担都压在她身上呢。
苏木拗不过他,最后也只能同意了,并说下工早的话,去山下接他。
陈文止还是想拒绝,苏木上工已经累了一整天,况且他自己能行,根本就用不着接,又不是小孩子了。
可这件事苏木说什么也没同意,也上来犟劲了,还声称他要是不同意也不用去割草了,说有得是办法让他割不到草。
陈文止都被气笑了,你说苏木怎么就这么执拗呢。
可转念一想,苏木还不是担心他。
唉……
还能怎么说,只能同意她了呗。
陈文止背着快满的竹筐,步履缓慢。
下山的路有些坡度,他得控制着身体,否则稍有不慎,会惯性疾步向前的。
到了山脚下,路就好走多了,陈文止一路平坦地进了村子。
村子最边上的是知青点。
说起来,那些知青刚下乡时,大山大队根本没有多余的房子。
于是,李大队长调派多人,仅用三天两夜的时间,在村子边缘处给建了个分男、女寝室,又能容纳二十多人的房子。
知青点虽说建得匆忙,但该有的也都有。
户型也和普通人家的一样,都是两边住人,中间厨房,老三间的那种。
只不过为了能多容纳些人,比常见的房子要长很多。
知青们都是城里下来的小孩子,基本安全保障很重要,房子周围还特意用一圈用木头围了一人高的栅栏。
而此刻的知情点栅栏外,正站着一个人。
此人的身形修长挺拔,穿着一身暗蓝色的衣裤,只随意站在那里便给人一种说不出的慵懒。
这么出奇高大,往那一站跟像半垛城墙竖在那里似的。
不是苏木,还有谁。
苏木还真的来接他了。
陈文止眼里有光一闪而过。
他不都说了不用嘛,真是的…
抿起嘴唇,陈文止努力克制着飞扬的嘴角,脚步轻快地往前走了几步,却在半路时顿住。
陈文止眸中闪过不可置信,可他还是不得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由于走近了几步,远处的人也变得清晰起来。
也让他看清,原来在那里站着的不只苏木一人。
和她面对面站的,还有一名男人,只是那人清瘦,也不及苏木高,被苏木遮了个严实。
男人不知说着什么,最后更是笑了出来。
而苏木呢,她手搭在栅栏上,身形微躬,是耐心倾听的姿态……
抹了把有些刺痛的眼睛,陈文止悄然走了。
——
“我去,吓我一跳,你怎么没声音!”苏木低吼一声,眼底冒着火气。
抬手揉捏着额头,她真是被如何同陈文止启齿黑市的事弄得焦头烂额了,竟没发现前面站了个大活人。
苏木看了看天,太阳只剩下一丝余晖。
这会儿陈文止应该已经回家做晚饭了。
她这个时间上山,估计是接不到人了。
唉……
苏木在心里叹气。
可惜,错过了接他的时间。
“是你想事太入迷,怎还怪别人,就你这样脾气的,谁受得了你……”白安也不甘示弱地凶回去。
可随后一想,自己还有求于苏木呢,不能闹得太僵,导致他后面越说越小声。
看他突然认怂的样儿,苏木明白,这是又找她来‘帮忙’了。
果不其然,白安凑近些,嘀嘀咕咕地和苏木说要的东西。
他的几句话让苏木彻底失去耐心。
“我就直说了,富强粉我几乎没有利润,你要是不要别的,我们的合作也就到此。”
苏木说的是实话,若只卖富强粉,她折腾这一趟下来,费力不说还不赚钱,属实划不来。
在黑市里卖货,都是脑袋别在裤腰带上,一不小心就有可能被查封,人也会进去。
富强粉这东西卖同一人一次、两次也就算了,就当拉拉回头客,原是不打紧的,但白安这货买得次数太多了,是拿她当冤大头吗。
“原来是这样,那好,我再要……你看这样行不?”白安露出讨好的笑容。
他不能失去两人的合作啊!(尔康手)
白安没下乡以前,家里虽不是大富大贵,却也没短了他吃穿。
他平时就爱在家里研究各类吃食,而且他最擅长的,就是用富强粉做吃的,对这个的需求也大了些。
以前还好,有任何需要的,和他家人说就可以了,隔几天家人也保准能弄来。
直到有一天,上面下来名额,他跟着下乡,来到了这里。
一开始真是不习惯啊,这儿别说什么富强粉,就是窝窝头,他都快吃不上溜了。
好在父母心疼他,给寄过来不少钱。
别问为什么没票,问就是家里的爷奶、父母都要用,根本多余不出来一点。
有钱没票,相当于给锅没灶有什么区别!
好在某一天,他在国营饭店解馋时,听见邻桌人在窃窃私语。
他放个耳朵小心听着。
‘黑市’二字直直地闯进他耳朵里。
好嘛,这回他算是‘有锅’、‘有灶’了。
那之后,白安也不再光顾国营饭店,说起来饭店也就那几样,都快吃够吐了,他更喜欢自己做的。
随着去黑市的次数变多,在苏木那里买几次货,两人便认识了。
没想到的是,他们还是一个村的。
随着长时间的演变,现在他想要什么更省事,只要直接和苏木或者是小山村的那两兄弟说就可以了。
所以说,为了不用冒险去黑市,他必须要和苏木长久合作下去。
而且最主要的是,去黑市也没有用,所有粮食类的都被苏木给垄断了,不跟她‘合作’咋能行!
听完白安的话,苏木手指点了点栅栏,心里快速计算着利润。
只沉默了几秒,苏木点头。
嗯,还算可以,勉强答应他吧。
两人谈论期间完全没有注意到,一个背着竹筐的纤瘦身影匆匆走过。
苏木再次抬眸,天色渐暗,她得快些回家了,兴许还能帮着陈文止忙些什么呢。
苏木转身离开。
白安也拉开小木门,回到知青宿舍。
也正因如此,两人更是没有看见,知青舍对面的大树后,相继站着两人……
苏木腿长步子大,很快遇上了走在前面的陈文止。
“诶,你还没到家呢,正好,我来背。”苏木边说,边要摘下他背上的竹篓。
“啪!”
苏木的手被陈文止拍开,响声很大,可见是用了几分力气。
陈文止打完就后悔了,他手掌心都震得酥麻,也不知道苏木有多疼。
但也仅仅是后悔了一瞬,想到刚刚的画面,他还是不想理会苏木。
苏木看他抖动的手就知道他疼了。
她皮糙肉厚不觉得怎样,反倒是打她的人可能会疼。
说句离谱的,两人的手击打在一起,陈文止的手不亚于以卵击石。
开玩笑呢,要是陈文止的小力气能对她造成伤害,那她也不是被苏阿婆用烧火棍抡了二十多年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