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说,书桌上面的东西很符合苏木这个人。
有做了一半的弹弓,有打鸟的兽夹子等等,除此以外还有种类繁多的小工具。
没错,这是属于苏木的‘学习’桌了。
陈文止再次忍不住弯起唇角。
直到一抹黄色闯进了他的视线。
“你叫什么名字?”
“是你害死了它!”
陈文止的思绪有些飘,恍惚间,他不由得想起了很多年前的事。
大概在他十三岁左右的时候吧,身体有了好转,终于不用再每日喝药了。
不仅如此,他还可以在家的附近自由活动。
因着以前的身体实在是太虚弱,他很少踏出家门,也不曾有过伙伴。
随着出门的次数多一些,他也能见到一些同龄的人了。
虽不能和他们一起蹦蹦跳跳的玩耍,可哪怕是远远看着, 他也觉得很开心,很满足了。
这比他终日躺在炕上不知好上了多少倍。
现在的他,几乎每天都坐在外面享受阳光,看同龄的孩子们玩耍。
但也只是看着,孩子们都有意无意地远离他。
他想,许是大家怕过上病气吧。
直到有一日,一个长相偏硬朗的女生出现了,还和自己说话。
第一次有小伙伴同他说话,一时间,他都不知道该怎么用舌头了。
一句简单回答的话,愣是在嘴里打结了好久,最终也没说出一句完整的。
他还真是不配有朋友呢……
低垂的视线微转,看见她不整齐划一的袖子。
那颗想立刻上前给她挽整齐的心,被他深深按下,可怎么看着他都不舒服。
思量了一会儿,还是决定告知对方时。
女生却突然一转身走了。
她脚步飞快,像是要逃离开这里似的。
是了,自己个病秧子,没有人会愿意接触自己的……
隔几日,他去河边洗衣服时,又和苏木遇见了。
知道她叫苏木并不难。
他虽算得上是足不出户,但也能从长辈的口中听到一些风声。
从她的身高穿着,又看见她进了隔壁的院子,一切都对上号了。
话说回来。
她这次不仅是袖子,就连裤脚都不是对齐的。
唉……
他喜欢整齐划一的毛病又犯了,真是看不得这些。
而且她手中竟然还拿着滑溜溜的鱼,胆子真的好大。
他最不喜欢那个触感了,让人很不舒服。
在苏木拿着鱼快上岸时,他下意识地往后撤步。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就很无语了。
苏木不知道是哪根筋不对了,突然往他身上泼了好多河水。
是……要打水仗?
带着疑惑,问她一句,“你为什么这样做?”
就算是打水仗,不也应该决定一下先后吗,难道上来就要泼水?
还有就是,打水仗衣服会弄湿的,不舒服。
他觉得不是很好玩,又往回退了几步,以免她再偷袭。
哪知道,苏木也不理他,人又走了。
?
她怎么老是一声不响地就走啊。
先说话的也是她,最先走的也是她!
难道真的和外面说的一样,她就是个四处聊闲的小混混女?
之后的两年中,像是要印证这句话一般。
苏木每次出现都会做一些离谱的事,或者说一些难听的话,结束时都不出意外地惹完人就走。
这下他彻底相信大家说的了,她就是一混混。
就是无聊时拿他消遣呢,看见他就想逗着玩而已。
陈文止想,再也不要理她了!
好在这一年的苏木也消停不少,不再和自己找茬了。
一直相安无事到那一日。
这天,到了做晚饭的时间,他去后面的菜园子里摘菜。
看见芸豆夹下面有一个黄色皮毛的动物。
走近才看出来,是一只橘猫,趴在那里动也不动。
“咪咪。”
“咪咪?”
怎么叫,猫也没有反应。
犹豫了一会儿,他仗着胆子去摸才知道。
猫的身体都有些僵硬,看来死了有一会儿了。
陈文止抱起猫,想着找个地方把它埋了吧,遇见即缘分,就这样扔在一边,他总觉得有些不忍心。
“我这就过去接它!”
他被突然出现的声音吓了一跳。
仰头望去,原来是苏木正站在墙头上。
她的看着很焦急,很伤心,还有……
还有愤怒。
哪怕是距离几米远,他还是能清晰地感受到,苏木眸底毫不掩饰的凌厉。
实际的情况也确实如此,苏木的确很生气,她狠狠地把猫夺过去。
这只猫对她来说,可能真的很重要吧。
一直吊儿郎当、看似对任何事情都不甚在意的人,竟然红了眼眶。
慢慢的,红色退却,变成了凶狠和憎恨。
她就是用这样的表情看着自己的。
“是你害死了它!”
她的眼神看着很陌生,让人不寒而栗。
两年了,他们俩虽然不算互相了解,也算是熟识的,可她却这样说自己。
说不出的委屈顿时涌上心头,“我没有,它真的是……”
他艰难的解释,被苏木的冷嘲热讽打断。
她说了不少难听的话,大多都和他的身体有关。
听着很刺耳。
有时候,语言也是很可怕的东西,它可以比暴力更伤人。
但她说的也不错,自己和残废没什么不同。
也的确总是不由自主地产生自卑和嫉妒的心理。
他偶尔见到的同龄人,只一个简单的动作,都是自己永远也无法达到的高度,有时候他确实做不到内心毫无波澜。
陈文止本就脆弱的内心,此刻真切地体会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折磨。
他身上仿佛扎满了荆棘,越动扎的越深,清晰地疼痛感令他痛苦不堪。
“如果你这样认为…需要我赔命吗?”
用他这烂命一条抵过吧。
反正他也和阴沟里面勉强活下的老鼠没有什么不同。
他死了,亲人可以不用那么累,所有人都解脱了。
回答他的是一阵沉默。
最后。
还是和以往一样,她又走了。
没有留下任何一句话,一走了之了。
太阳逐渐落下山,预示着家人就要回来。
他也得去做饭了……
如同木偶一般,浑浑噩噩地做了晚饭。
泪水几次在眼窝里打转,也倔强地不让它们掉下来,他不能再让家人伤心了。
夜深。
院子里的煤油灯陆续熄灭。
他也熄灯躺下。
今天乌云遮住弯月,就连星星都没有几颗,灭掉油灯后,哪里都黑漆漆的。
黑暗的夜,不免让人心生恐惧。
好像随时会有一双无形的手,在下一刻就把你紧紧勒住,而你也无处躲藏,只能任其施力,感受着生命的流逝。
人有时候是懦弱的。
就比如他,刚刚还一副死活都不在意的样子呢。
现在,却因为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恐惧了。
呵!
还真是活也活不好,死也死不得呢。
他想,母亲说的对,好死不若赖活着。
思来想去,他还是掀开被子,点燃煤油灯。
翻出上次给家人做鞋时剩下的布料,勉强找到了一小块土黄色的。
开始穿针引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