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臣们劝不动,又或者是不敢劝,就求到宣芷这里,让宣芷想想办法。
宣芷心中确实也不大想萧秦护去南边。
那边可以算是宣家的地盘,有没有不安分的人倒是其次,主要是怕萧秦护南巡一趟回来,对宣家又有几分不放心。
又或者萧秦护在南边出了什么事,宣家难辞其咎。
风险太大。
但她又不能像大臣那般,奋力劝谏。
想了想,就在一个月色极好的夜晚,让春雨准备一些萧秦护喜欢吃的下酒菜,邀他共饮。
萧秦护来的很快,先去看了已经睡得香甜的小太子,才转到她面前,就习惯性的把她搂进怀里坐下。
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喜欢把她抱在怀里,下巴搭在她肩上,莫名的有些放松。
芷月宫里的人早已经习惯,宫女太监低头把东西放好,匆匆出去,把空间留给了他们,
萧秦护瞥瞥桌上的酒菜,“阿芷真贴心,知道朕最近心烦,叫我过来喝酒解闷!”
“陛下心烦什么?”,宣芷笑了起来,明知故问道,“就因为他们不让陛下南巡?”
萧秦护哼了一声,“嗯…他们好烦!”
他说着,在宣芷颈间蹭了蹭。
这般语气这般动作,倒是让宣芷想起他刚登基那年,经常跑来她这里骂朝堂大臣是油盐不进的老匹夫。
仔细回想,他已经很久很久没这样了…
具体是多久宣芷算不出来,好几年了吧。
宣芷柔嫩温暖的手,轻轻覆在他的手背上,轻声说道,“可大臣们也是为了陛下的安危考虑,南巡不是小事,陛下又是一国之君,若是出了什么意外,大景该怎么办?”
听到这,萧秦护重重的叹了口气,他不是不知道南巡存在风险,但…怎么说呢?
他想了想,开口,“阿芷…我知道…但已经第八年了,我不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所以我想去看看,这辈子我已经很圆满了,我只是想去看看,那打下的万里江山是什么样子。
这样的话,若是有些事情真的无法改变,我去到地底下,也好跟列祖列宗有个交代。”
宣芷表情微动,想了想,把藏在心里许久的话说出来,“陛下…许多事情都作出了改变,臣妾不是许幽,陛下也不是那时的陛下,臣妾相信,就算十年之期到了,前世那样的事情也不会发生,陛下又何必如此纠结?”
“阿芷…我怕天命难违!”
宣芷噎了一下,好一个天命,想了想,接道,“如若真是天命,陛下…你莫忘了,前世,你驾崩的第二天,我也跟着你走了,如若这一世陛下也天命难违,那臣妾大抵也是差不多的,有臣妾陪着陛下…”
“阿芷……”,萧秦护捂住她的嘴,“莫要胡说!”
宣芷扒开,“是陛下先提这茬的。”
这回变成萧秦护无话可说,一时默然…
他就抱着宣芷想了许久,最后道,“阿芷…容我再想想。”
他说要想想,但萧秦护后来没再提要南巡,他似乎想通了许多事情,也不再纠结那十年之期。
只是他更加不近美色,偶尔来后宫,也只是来芷月宫。
这日子过着过着,好像回到了她刚进宫的那年。
就这样,日子到了萧秦护登基的第十年,日子并没有什么变化,萧秦护当时担心的事情一件都没发生。
他的心似乎安定了下来。
又开始关心儿女的事情,现在的萧赋已经十六岁,萧秦护给他封了一个永王,让他出宫自立门府,做个闲散王爷。
萧秦护撤了皇子十六岁就藩的老规矩,比起让他们出去发展自己的势力,放在眼皮子底下,才是最安心的。
德妃这段时间是这后宫里最忙的,萧赋出宫开府,就要开始张罗他的婚事,但萧赋好像还没有娶妻的想法,请求德妃先把这事儿放一放,德妃也不强求,反正皇子的婚事,也不能急。
三公主萧槿也已经十五岁,也到了年纪,但这次后宫安宁,德妃想把她多留在身边几年,就来求宣芷。
三公主是宣芷她们看着长大的,自然也舍不得,没有不同意的道理,多留几年就多留几年,宫里又不是养不起。
一切都好像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又过了一年又一年,日子平稳得,让宣芷和萧秦护都忘了那所谓的天命。
这次…萧秦护又提出南巡。
哎……他心不死啊…
大臣们也许觉得南巡是萧秦护的执念,再劝也没意思,就随了他的愿。
萧秦护高高兴兴的跑进芷月宫,对宣芷说,“阿芷…今年,我带你去南边过个温暖的年。”
于是,他登基的第十三年的秋天,萧秦护带着一众人浩浩荡荡南巡。
后宫里的高位嫔妃,除了身份特殊的贤妃,其他都跟着去,皇子和公主,就只带了萧赋和三公主以及小太子。
宣芷破例,向萧秦护求了个恩典,带着宣姣姣去南方。
她是女孩,还是个孩子,跟着去没有什么影响,宣芷想带她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也去看看她在南边镇守,一年才回一次都城的爹。
自古皇帝外巡,少不了吃喝玩乐,但萧秦护不喜欢这一套,眼睛都不眨的杀一批借着皇帝南巡而大兴土木,强征徭役、盘剥百姓的官员。
他还让大臣和内府的人明察暗访,一路上,惩治了一批又一批的官员。
宣芷觉得,萧秦护这次南巡,像杀神附体一样。
一路杀到了庆城。
这时已经到了十月。
宣荀川带着一众人在城外迎接,然后护送着长长的队伍进了城。
萧秦护不喜大宴,又考虑到这一路舟车劳顿,就让大家先安置休息,而他自己,带着宣荀川下去了。
到了庆城,宣芷是高兴的,因为她见到了淮清婳!
淮清婳从那之后,就未回过都城,她在这里一待,就待了十多年。
她们之间书信往来没有断过,但自那次在城墙上一别,就再也没见过。
她仍孑然一身,二十六岁不嫁人,整个人却神采奕奕,那明媚的五官,在岁月的沉淀下,越发的有韵味。
宣芷免了她的礼,把所有人屏退,拉过来和自己一起坐着,盯着她看了许久,才笑吟吟道,“原本想问你在这里过得好不好,但现在看看,这话是不需要问了。”
淮清婳咧嘴笑了起来,“娘娘…臣女过得很好,谢谢娘娘当初的信任,让臣女在这个对女子苛刻的世界,活成了自己想要的样子。”
宣芷一听,淡淡摇头,“你何必谢我,你今日的成就,是你自己拼来的。”
如若换成别人,还不一定有这样的光景。
淮清婳能走到今天这个地位,是因为她内心足够强大,不在乎世俗的看法。
不说别的,就说这世上,有几个二十六岁了,还不嫁人的姑娘?
淮清婳嘿嘿笑了两声,掏出两本账本,献宝似的递到宣芷面前,“娘娘…这是您让臣女打理的产业,这几年的收益,您看看。”
自宣芷把南境的产业拿给淮清婳打理后,为了不生事端,她就不大管了。
她把账本打开一看,这几年的收益,足足有三千万两有余。
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足以做很多事情。
“你好好收着…”,宣芷把账本合上,“我现在还用不到这些银子。”
也希望永远都用不上。
淮清婳若有所思,最后还是把账本收了起来,“娘娘…在这边要小心些,这里是南朝和大景往来最频繁的地方,南朝有些复国势力经常隐藏其中,宣将军这几年,经常被刺杀。”
“我知道…”
这也是为什么一开始大臣们反对南巡的原因,但来都来了,总不能一直窝在屋里,总是要出去看看的。
宣芷和淮清婳说了许久的话,等夏云说萧秦护要来她这里的时候,才让人送淮清婳走。
萧秦护似乎心情很好,进了屋就来抱她,蹭啊蹭,宣芷怕痒,笑着挣脱开,“陛下…别闹!”
“阿芷…荀川跟我说,这边不太平,你要小心些!”
宣芷点头,“陛下才是最应该小心的,不要像之前那样,随便带着几个人就出去了。”
“嗯……”,他点头。
从南朝手里打下了大片的江山,但当初为了快速稳定局面,萧秦护采用了怀柔的政策,对南朝人,是非常的宽容。
直到现在也是。
普通老百姓,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把自己当成了大景人,就是有些人心不死,一直明里暗里的挑拨。
可这种事情,很难查,如果没有一个很好的借口,就大张旗鼓的动手,会让好不容易安定下来的百姓恐惧。
眼下,让萧秦护无比头疼的,也就是南边的问题。
萧秦护头懒懒的搭在宣芷肩膀上,疲倦道,“只要南边的问题解决了,往后,我这一生,就真的算圆满了!”
你看你看…他又说这样的话。
且当他说这样的话时,心里肯定是盘算着什么大事。
宣芷心头动了一下,却一时拿不准他会做什么。
第二天一早,萧秦护就走了,到了晚上才回来,夏云说,他和宣荀川易容出府暗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