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易一瞬失神，本就不热烈的气氛更加冷却。
顾初手里还攥着熄灭的烟，指尖发凉，她心里在打鼓，血液似乎都停了。
其实她没想到今晚就和沈易相遇了，本来是叶皎洁有个客户在常西，她顺道也跟着回来去看了看顾蓉，看完时间还早就想着来接叶皎洁一起回住的酒店，结果就碰见了沈易，鬼使神差在擦身时轻轻说了句好久不见，又鬼使神差把叶皎洁塞进车里下来抽烟。
只有她自己知道，不是烟瘾犯了，她想等沈易结束后再悄悄看一眼，抑制不住地想知道沈易的近况和变化。
程砾的那声“阿易”勾起了她密密麻麻的思念。
“阿易，你外套都不拿，外面那么——”沈易身后有人拉开了门，话音未落，程砾与顾初打了个照面，一时没反应过来，手还举着沈易的大衣。
“顾学霸？”转了个音，程砾嘴大得都快掉在地上了，震惊之余下意识扭头去看沈易的反应。
沈易淡淡瞟了他眼，接过大衣放在臂弯，沉声说：“先回了。”
程砾慢一拍：“啊？”
沈易却没再理他，而是淡淡地朝顾初方向偏了偏头：“方便送我回家吗，我喝醉了。”
典型的不想要程砾这个大电灯泡。
顾初还在想和程砾打招呼，她很久都没听到这熟悉的称呼了，去国外后她叫“Jane”，本名几乎都没人叫。
听到沈易这么说，顾初下意识以为是在和程砾说，心不在焉垂下了头，结果人伸手在她眼前打了个响指：“可以吗？”
顾初嘴角瞬间勾了起来，血液又重新流动起来，她抬起头忙不迭说：“好，保证把你安全送回家。”
程砾生锈的脑子终于拐过了个弯，他噗嗤一笑，好似回到了高中的时候，故作郑重地说：“这个巨大的任务交给顾初同志，我很放心。”
时光剪影相错，有那么秒，顾初觉得她从未错失八年。
她也笑着打趣：“感谢领导的信任。”
程砾哈哈大笑两声，拍了拍沈易肩膀：“茂行哥明天回来，说请吃饭，别忘了。”说完，他歪头冲顾初说：“顾学霸也来啊。”
“和阿易一起来。”
程砾眼神在两人之间来了个视线巡回，最终含着意味不明的笑识趣地转身回了酒店，比从前多了一分洒脱。
顾初视线跟着他离开，才缓慢转到沈易身上，撞进他漆黑的眸，那点冒出来的玩心被按了下去。
沈易视线下移到她手上：“烟不扔了吗？”
顾初被提醒了，哦了声，将烟扔进了酒店门口的垃圾桶。
转身时搓了搓手，手背搓得温热，她抬手指着不远处路边的车：“我的车在那，你，开车了吗？”
沈易顺着指向，是一辆白色的轿车，他颔首：“我打车来的，坐你的吧。”
明明只有几步的距离，顾初却觉得比跑道还长，腿上像被灌了铅，木质香味从旁边不断钻进鼻腔，让她一阵眩晕一阵清醒，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不着地。
两人沉默地走着，顾初害怕自己口拙舌笨挑起的话头不一定让沈易喜欢。
而沈易则是脑子乱成了麻，当初他去找了顾初家很多次，终于有一次门开了，开门的是她妈妈，他问顾初是去哪了吗，她妈妈一脸哀伤让他不要再找了，顾初出国了。
他想问顾初去哪个国家了，为什么突然出国了，有没有想过他一点。
可话到嘴边，又成了缄默。
上了车，顾初看了眼后座瘫得歪七八扭的叶皎洁，冲沈易说：“坐副驾吧。”
沈易点头，打开车门就坐了上去。
顾初熟练地挂挡放手刹，专注地启动车子之余问沈易：“还是原来那个小区吗？”
沈易：“嗯，没变。”
他的话是真的少了，顾初想。
“Jane，我们是要回去了吗？”叶皎洁今晚喝了不少酒，显然要开始发酒疯了，撑起身子从座位缝隙探过脑袋，眼珠子盯着顾初，执拗地等回答。
顾初分出心神，嗯了声。
叶皎洁点了点脑袋，觉得头很重，忽然闻到一丝不同的味道，猛地扭头：“Jane，我是喝醉了眼花吗，怎么有个男的？”
顾初握着方向盘的手一紧，有点无语：“没有眼花。”
叶皎洁瞪大双眼，这时候的神志辨出人很难，她忽然提高了音量：“不会吧，Jane，你回国才两个月就找到罗密欧了？你之前不是答应我，想谈恋爱一定会优先考虑我吗，Jane，你这个骗子！”
委屈的控诉，顾初差点撞上前车的车尾，等红绿灯的空档，伸手无奈按下叶皎洁的脑袋，露出了沈易蹙眉的表情。
顾初心脏漏了拍，下意识解释：“叶皎洁说着玩——”
那个“的”还没落地。
叶皎洁来了精神：“Jane，顾初！你怎么能这样呢。我真的喜欢你啊，你总以为我在开玩笑，我没有。”
“虽然你刚开始来我家的时候话少，人还阴沉，不爱学习，不爱笑，跟你开玩笑你也不笑，我的确是不怎么待见你。但后来你站在阳台上，跟小猫似的，我真的很心疼你。”
“dad让我在学校照顾好你，我也没做到，害你被孤立了，我现在回去都想扇自己两巴掌。”
“Jane，我真的喜欢你啊。我发烧你照顾我，我被人纠缠你会站出来帮我，我喝酒了会给我买醒酒药。Jane，你别喜欢其他人好不好？”
叶皎洁絮絮叨叨说了很多，从刚开始的表白到后面吐槽大学食堂的沙拉难吃，大土豆子噎得慌，炒面糊嘴，各种鸡排猪排还有不知名的肉排吃得发慌，还吐槽教授特难搞，差点延毕。
沈易几乎是皱着眉不悦地听完，从中挑挑拣拣到有关顾初的事，知道了顾初大学时被几个人表白，知道了顾初酗酒抽烟，知道了顾初选了兽医专业，知道了顾初那几年的忙碌。
明明是熟悉的名字，却听得那么陌生。他想象不到那个逗她会笑，还爱逗别人，整日埋头苦学的顾初变成叶皎洁口中的另一个人是什么样子的。沈易神色晦暗不明，紧抿着双唇，右手食指屈起没节奏地敲着大腿，心尖都是疼的。
而顾初阻止叶皎洁未果，木着脸听她突突突，心里只有两个字——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