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魔大人,这、这边儿。”
矮人抹了一把眼泪,眉眼低垂,换上一副讪笑,很苦涩。他抬手指了指西边,然后抽了抽鼻子,就朝前走去了。
矮人佝偻着背,步伐摇晃而缓慢。
更深夜重,雾隐皓月。
言思能感到不对劲,她不大相信这个矮人的话,但是她不清楚这个矮人究竟目的何在。
于是,她拽了拽萨麦尔的衣角,抬眼看向他,用眼神传递自己的忧虑。
萨麦尔回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张嘴做了个无声的“相信我”的口型,随即单手抱起她,向着矮人走去。
她虽然惴惴不安,但却选择相信恶魔。
既然连自己这个人类都察觉到不对劲了,萨麦尔又怎么会察觉不到呢?
起风了,门和窗发出“吱吱呀呀”的低吟,一些铺子前的杂物沙沙作响,隐隐约约间有什么东西被风吹起,又毫不起眼地跌落在地上。
矮人走入一个破旧的死胡同里,四周的的墙壁上爬满了藤蔓,他用力扒开胡同尽头处的藤蔓,这背后并没有泥墙而是直接与空气相连。
突然,矮人快步向墙后跑去,像一阵风一样,矮人的身影就这样从言思的视线里消失了。
这时被扒开的藤蔓立刻回到原位,再次铸成一道“墙”。然而这些藤蔓归位后并未消停——围绕在四周的藤蔓突然向各个方向疯狂生长,眨眼间就将萨麦尔的双脚牢牢缠住,就连头顶的天空也被这些肆意滋长的藤蔓遮挡住了。
这种怪异的植物连结在一起,像一张巨大的网一般,把一人一魔吞噬其中。
“萨麦尔!”言思紧张地唤了一声。
恶魔一手抱着小人类,一手并作剑指,放在嘴边捏了个诀。
“去!”
蓝色的火焰从他的指尖冒出,飞向墙上的藤蔓。
那些藤蔓一接触到鬼火就诡异而剧烈地扭动着往回缩。
只须臾,四壁就变得干干净净,连一片青苔都没有,更寻不到这些藤蔓的源头。
萨麦尔展起翅膀,越过墙壁。
矮人就在前方不远处,他拼命地奔跑,可惜他的速度与恶魔相比有着云泥之别。
恶魔不费吹灰之力就追上了他。
矮人惊慌失措,狠狠摔了一跤。他连忙翻起身,跪在地上,他的眼睛因极度恐慌而布满了红色的血丝。
“不是我!是那个恶……”
矮人话还未说完却突然顿住了,他瞪着眼睛,张着嘴,努力要说什么,却发不出一点声音;紧接着,鲜血从他的眼睛、鼻子、耳朵里流出。
言思从未见过这种血腥的场面——上一秒还是活生生的一个人,下一秒却七窍流血。一瞬间,她觉得自己呼吸困难。
“别看。”
萨麦尔立刻折起一边的翅膀挡在言思身前,同时抱着她的手也微微收紧。
矮人全身战栗,颤抖的手掐住自己的脖子,似乎是用尽全身的力气才发出了一点儿微乎其微的“呃……呃……”声音。
颤巍巍的身体完全失去了平衡,向后仰去,重重摔在了地上。
他早该死了,只不过是执念却为他争了一口气。
汩汩鲜血从他的口中涌出,这次他的嗓子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了。他的手抖得厉害,一只手挣扎着握住自己的口袋,另一只手用尽全力指向萨麦尔。
终于结束了,花光所有力气的矮人卸下了所有重担一般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只有那艳红的血还在顺着嘴角流下。
一颗泪珠从那突出的眼眶中滑下来、摔在地上,与血水合二为一,他死不瞑目。
萨麦尔蹙起眉,指尖一挥,矮人口袋里的东西就飞到了他的手上——是一个怀表,表盖里是一张矮人全家福——他、他的妻子、他的两个儿子,笑容灿烂。
血腥味儿越来越浓重。
言思被萨麦尔挡住了,看不到此时这个惨烈的画面。然而刚才的那个“七窍流血”的画面还在她脑子里萦绕、四周无法逃脱的血腥气让她想要干呕。
她闭紧眼睛,捂住鼻子,告诉自己不要去想。
“言思,还能撑住吗?”
萨麦尔有些担忧小人类的情况。
“不、不碍事的。”
言思声音有些发虚。
但她也不到吓得无法行动的地步,再者,她不想耽误萨麦尔查案。
“再坚持一下,言思,很快就处理完了。”
萨麦尔放下言思,拉着她的手,引她环住自己的腰,轻声说:
“抱紧我。”
言罢,双手合十,飞速结了个印,下一秒言思和萨麦尔就回到了魔市。
萨麦尔去检查了矮人口中能量源近旁的树,发现树根处有一个很隐蔽传送符,由于野草的遮挡,平日很难被人发现。
魔市人多眼杂,想要在此处刻下一个传送符,对于一般人来说并非易事。
恶魔在查看树上的符咒,言思看不懂,于是把注意力就在树的四周。
她斗着胆子,在附近察看起来。
在黑夜里,触觉要比白天灵敏得多。言思走着,觉得有个小石子硌了一下自己的脚。很自然地,她抬脚把这个“小石子”踢开。
“小石子”在地上翻滚了两三米,停在了地上。月光照在它的表面,反射出了微弱的光线。
看来这个石头还挺光滑的。
很光滑的石头?言思觉得有些不对劲,凑上去俯身瞧了瞧,好像不是石头。
“萨麦尔。”
她赶紧回到萨麦尔身旁,扯了扯他的胳膊,说:
“萨麦尔,你来看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