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茉拿出日记本仔细瞧着,本子的封面是一幅油画。
一片郁金香花海里,立着一座淡蓝色房子。
房子外两人一猫。
女人一袭白色连衣裙,轻轻依偎在黑色长衣长裤的男人怀里,两人对视。橘黄色的猫趴在女人脚边。
夕阳的余晖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远处袅袅炊烟。
江茉望着油画出了神。
她手指轻轻摩挲封面,眼角滑下一滴莫名的泪。
她不懂这种悲伤从何而来。
“小茉。”宋妍从身后喊她。
江茉放下本子,回头。
“吃点东西吧。”
宋妍把一个纸盒递给她,“楼下一家甜品店买的,说是店里的招牌蛋糕,你尝尝。”
江茉没胃口,但她明白,无论如何还是要吃东西的。
她打开盒子,是一块巧克力蛋糕。江茉拿起叉子,挑了一小口放进嘴里。
巧克力裹着杏仁的特殊味道瞬间在口中弥漫。
江茉错愕。
这味道,她熟悉。
江茉怔怔地看着包装盒,“楼下买的?”
“嗯。”宋妍疑惑,“不好吃吗?”
江茉看着包装盒上的字迹,整个人像是浸在一片汪洋之中。
茫然,紧张。
上面每一个德语字母,她都认识。
其中最显眼的一串字母是——来自维也纳的美食。
维也纳。
她记得,南淮宁说过,他在维也纳见过她。
当时以为他认错了人,现在看来,那个人很可能就是自己。
江茉不可置信,她抬起手,阳光从指缝穿过,刺得她眼睛生疼。
所以她真的会弹钢琴吗?
她像是陷入了一团迷雾,周围的风景近在咫尺,却又看不清楚。
“小茉,不舒服吗?”
宋妍轻抚着她的肩膀,江茉瞬间回神。
“休息会儿吧。”宋妍站起身,将旁边的床位让开。
“你不愿意去酒店,就在这里睡,他有动静了我喊你。”
“小姨,臣夜说他二十四小时以内会醒,现在已经过了将近二十个小时了。”
“别担心,还有时间,你先休息。”
自从来了法兰克福,江茉就没合过眼,现下头昏脑涨,确实快要撑不住了。
她没再推辞。
江茉躺在床上,看着郁川庭的侧脸,渐渐入睡。
梦里,那个神秘的男人再次出现。
说是男人,却更像少年。
他穿着黑色卫衣,卫衣的帽子严严实实地戴在头上。
江茉走在他身侧,两人的手背若有似无地蹭在一起。
“哥哥。”她喊他。
“嗯。”
“哥哥。”她又喊他。
“嗯。”
她笑。
“怎么了?”
“没什么。每次喊你,你都答应,我就觉得好开心。”
少年宽大的手掌落在她头上,“你是不是傻?”
她咯咯笑出声。
“哥哥,今天是你放假的第一天,也就是说,你要在家里住将近四十天,对不对?”
少年有些犹豫。
“我过几天,可能去甜点店兼职。”
“兼职?”
“嗯,同学想去,我陪他。”
“哦。”她顿时感觉嘴里的棒棒糖不甜了。
半晌,少年再次开口,“你可以去店里看我。”
“真的吗?”低落的心瞬间被捞起。
“但不能总去。”
“哦。”
少年补充道:“一星期去一次。”
她噘嘴,“哥哥你知道嘛,我现在的心情就像坐过山车。”
少年笑。
“算了,不去看你了。”
她气鼓鼓地低下头,一个人向前走去。
走着走着,她发现自己陷入了死胡同。
不知何时,原本明亮的白昼突然变成了黑夜。
回过身,漆黑的巷子里空无一人。
周围寂静,好像整个世界只剩她自己。
一种无名的恐惧油然而生。
“哥哥!”
没有回应。
“哥哥!”这次她的声音大了些。
当再一次喊出声时,江茉瞬间从床上坐起。
她的心砰砰跳着,汗水早已浸透了身上的t恤。
“做噩梦了吗?”
宋妍听到声响,赶忙搂住了她。
江茉大口喘着气,目光投向窗外。
如梦里一样,窗外一旁漆黑。
她突然想起了什么。
“现在几点了?”
宋妍看表,“晚上十点。”
江茉把视线移到郁川庭脸上,只见他双眼紧闭,一动不动。
她的心瞬间提到嗓子眼。
“小姨,距离二十四小时只剩不到一小时了。”
宋妍抓着她的手,微微攥紧。
“别急,还有时间。”
江茉迅速从床上下来,趴在郁川庭床边。
“小姨,我现在说话他能听到吗?”
宋妍不想让她伤心,“你试试。”
江茉撩开一个被角,确认他的右手没有受伤后,这才轻轻地握了上去。
他的手和以前一样,干燥,温暖。
“郁川庭,还记得你答应我的事吗?你说办完事之后,就把曾经的事情告诉我。
和你分开的这些日子,我想了很多,尤其是你出事之后。
我发现,没有什么事情是我承受不了的。除了一件事,那就是和你分开。
我真的不敢想象,如果彻底和你分开了我要怎么活下去。
为了我,你能不能醒来?”
她摩挲着他的手指,他没动。
“郁川庭,告诉你个秘密好不好?
你还记不记得我之前和你说过,我梦到一个人,我叫他哥哥。
我刚才又梦到他了,依然看不清楚脸。
可有一种感觉很奇妙,我似乎很喜欢很喜欢他。
但你别急着吃醋。
我在梦里喜欢他,是因为他身上有一种熟悉的味道,和你一样。
大概在梦里,我把他当成你了。”
江茉强忍着泪水,声音越来越低。
“可不知为什么,我每次梦到这个人,结局都是我找不到他……
梦里我很害怕,很害怕很害怕,就像是失去了你。光想想就令人心痛。”
江茉说着,抬眼看向墙上的钟。
分针又划过了几个格子。
她抹着眼角的泪,声音有些着急。
“郁川庭,我答应你,无论曾经发生过什么事,我都原谅你。
我们以后都不分开了,好不好?哪怕是违背伦理道德,我都不离开你,行不行?”
江茉越说越激动,她的声音止不住地颤抖。
“郁川庭,你醒醒,你醒醒……”
一瞬间,泪水如开了闸的洪水,瞬间模糊了双眼。
江茉趴在床边泣不成声。
不知何时,医生也来到了病房。
一群人紧紧盯着监测仪器。
指针划过最后一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