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南星看着秋菊这模样，心中难受极了，秋菊受这般厉害的伤，还不都是因着自己。
若是她一走了之，不回来救自己，也不会这样。
她的嗓音有些沙哑，“那你日日跟着我，可查出什么了？”
秋菊微微摇头，“只瞧出你是个好人来！沈南星，陛下觉得自己赐婚赐的急了些，才让我来的，可我什么都没查出来，你能与我说说你为何要杀袁永吗？只是因为他曲解了你为他治病的好意？”
“不是的，你别说话，伤身。我与你说，当年袁永在街上纵马，伤了我母亲，他是我的杀母仇人。”
“原来如此，那想来你嫁给冯清也是？”
沈南星几乎落下泪来，看着秋菊的脸上有不正常的红晕，心疼极了。“为了能接近袁永。”
秋菊微微叹了一口气，“沈南星，我给你说个事情。”
“若是不重要，就不说了，你伤的厉害。”
“说罢，这一别，咱们怕是再不会见了。”秋菊道。
冯清就在一旁，此刻看着她们姊妹情深，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便将头转向一旁。
专心看起车窗帘子上的布来。
秋菊咧开嘴笑着道，“沈南星，有天深夜，我睡不着出来瞧月亮，碰上冯清了。”
冯清没想到这还和自己有关，想要将头转过来，可又觉得没必要。
“他让我与你说，义诊若是银钱不够，可以去府中账上支取，多少都成。”
沈南星道，“这哪里是什么重要事情，你快别说了，况且这段时间咱们义诊也花了府中不少银钱了。”
这话秋菊传不传达都是一样。
“是重要的，银子可是个好东西，当初我若是有了银子，我就可以买许多好吃的。”顿了顿又道，“就可以在我婶子重伤的时候给她请到大夫，可以给我叔叔买副棺材下葬。”
可这些她都没做到。
“冯清愿意将手边的银钱给你使，大概是心里有你的，沈南星。”
秋菊不过才十五六岁，她努力回想叔叔看向婶婶的目光，发现冯清看向沈南星也是这样。
或许冯清是喜欢沈南星的。
“他还求我，说让我绝不可伤了你。你看，我没伤你，还护着你。”秋菊觉得自己很厉害。
可沈南星却在听了这话后眼泪噼里啪啦的落了下来，砸在厚重的被子上，瞬间消失不见。
冯清转过头来看着秋菊，想要道一声谢，可此刻又觉得自己的一句谢太没有分量，倒是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了。
“你哭什么？我还没哭呢！”秋菊这话像是在嘲笑沈南星，就像是小时候她调皮的厉害，整日像个小子一样在街上厮混，被婶子追着打，吓着路边文静小姑娘时说的话。
沈南星抹了一把眼泪，“我不哭了。”
秋菊点了点头，觉得身子舒坦些了。“沈南星，我们以后不会再见了，我也不会和顾望生再见了。他之前说要请我吃什么甜点心席面，说什么全是甜的做出的席面，你帮我给他捎句话，对不住，不能去了。”
沈南星觉得自己害了秋菊，也害了顾望生。
“呐！又开始落泪了？你快瞧瞧，到正阳大街了吗？”秋菊道。
冯清挑起帘子，看了一眼，“到了。”
秋菊挣扎着想要起身，“快扶我起来瞧瞧，看将我放在哪里。”
沈南星扶着秋菊的肩膀，让秋菊微微抬起了头。
“就在这里停罢！”
马车缓缓停下。
“沈南星，那边那间书画铺子，你去敲门，给他们说一声我来了，然后将我放下便好。”
沈南星应下。
下了马车，也顾不得许多，便去敲门。
此刻雪花还在飘落，地上已经白了一层，冯清下了马车便觉得有寒意袭来，立马有小厮递过来一件颇为厚重的披风。
他接过来，却没有披在自己身上，而是披在了沈南星的肩膀上。
敲了半天，甚至不远处传来了狗叫声，终于门开了，一个文弱书生探出头来，手中拎着一个灯笼，往上提了提，在看到冯清和沈南星的脸后有些惊讶。
“你们为何会在这里？”
沈南星不认识这人，可听这人的语气倒像是认识自己，便直接开了口，“秋菊受了重伤，我怕是治不好，她说将她送过来，你们有办法。”
那书生听了这话紧紧皱眉，声音严肃了几分，“冯大人，冯夫人，你们将人放到路中间，然后速速离去，这事就当没有发生过，越快越好。”
沈南星想要问问眼前的书生，他可有什么治疗的法子？是用针？用药浴？还是什么其他的法子。
刚想开口，却被冯清扯住了手腕。
冯清开了口，“好，我们会快，但秋菊姑娘的伤十分严重，你们也要快。”
“这是自然！”
冯清拉着秋菊便朝着马车走去，立马几个干活利索的小厮上前，打着车帘子的，安排下马凳的。
没一会秋菊就躺在了大街上。
沈南星心道，幸好多带了几床被子，不然秋菊便真的要躺在冰凉的路面上了。
秋菊抬头看着漫天雪花，笑着对沈南星道，“咱们也是相识一场，如今分别，你怕是也不知道我叫什么。”
秋菊，自然是假名字。
沈南星道，“你叫什么？”
秋菊道，“自然不能与你说，你就当我真的叫秋菊罢！当初我不愿接这活，这名字起的也随意，如今听来，也不错。”
沈南星点了点头。
冯清蹲下身来，道，“秋菊姑娘，今日之事，多谢你了。他日若有能用得上冯某的地方，冯某一定尽力。”
秋菊的语气中透出几分的轻蔑来，“你说破天也不过是个太监，我又哪里能用得上你？”
冯清并不生气，他们那个地方的人对太监瞧不上也正常，毕竟是为天子办事，为百姓办事。
“若是永远也用不上，倒是好事。”冯清站起来道。
沈南星看着在远处站着的书生，那书生的眼中满是疏离，就等着他们离开。
沈南星还想在上前问问，冯清却对她摇了摇头。接着对那书生行了一礼。
那书生颔首回礼，看起来颇有礼数。
冯清拉着沈南星上了马车离开。
空无一人的正阳大街上，雪花落下，只有秋菊躺在雪地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