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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九点钟的商场,灯火通明,人来人往。

蒲江祺出门的时候,黄天霸正靠在路灯灯柱上发呆。

圆圆脸都耷拉下来,双目无神的盯着一个方向在发呆。

神情是说不出的困惑。

蒲江祺在店门口看了一会儿,才走到黄天霸身边拍了拍他肩膀,“走吧。”

“啊?哦。”

黄天霸似乎还没从刚才自己一个人的情绪中走出来,反应明显慢了一拍,虽然答应了,但身体没有动。

不知是什么机制。

路灯照射下,这一片却显露出两种完全极端。

一边亮,一边黑。

黄天霸的身体隐没在黑暗之中,在明暗交接处,晕开一抹与外界喧闹不符的孤寂。

站在光明之下的蒲江祺看着昏暗中黄天霸,愣在当场。

每个人都有自己不想让人知道的秘密,此时的黄天霸像是个与世隔绝的叙述孤单的雕塑。

一群女生手拉手路过这里,向蒲江祺投来了疑惑的目光,又很快消失在蒲江祺的视线里。

晚风吹过。

冬日的寒凉,给蒲江祺会心一击。

蒲江祺搓着手,站到了光明与黑暗的交接处,伸出的手臂,一半淹没在黑暗里,拍在了黄天霸的肩头。

黄天霸打了个哆嗦。

昏黄的灯光跨界照亮了黄天霸脚边的地板。

黄天霸抬起头,光线在他的脸上留下一片阴影,显得原本的圆圆脸,有些光怪陆离的怪诞。

只是很快黄天霸就堆起了笑容,那一瞬间古怪就仿佛是蒲江祺自己的臆想。

“阿蒲我们走吧!”黄天霸笑着招手。

蒲江祺点点头。

黄天霸最先走出了黑暗,蒲江祺随后跟上,灯光似乎驱散了些黄天霸身上的疏离感。

此时,商业广场的人声才进入了两人的耳中,蒲江祺才发现,人界的嘈杂,有时候反而能带来真正的烟火气,这样才能让身处其中的人,不至于淹入深渊。

黄天霸走的很坚定,蒲江祺跟在他身后,走出了这条街区之后,蒲江祺认出他去往的方向是Z大,立马猜到了黄天霸的目的地,“你要去找姜可人?”

“啊。”黄天霸认可。

“你怎么知道的她还在的?你见过我师父?”蒲江祺顺势问了出来,“所以你之前那么奇怪是因为我师父?他跟你说了什么?还是给你吃了什么?”

蒲江祺想到蔚天兰的消化言论,又加了一句。

“吃?没啊。”黄天霸一脸莫名其妙,“为什么这么问?”

“你。”蒲江祺字斟句酌了半天,决定还是实话实说,如果是朋友,肯定不会为了他的担心而生气,“见过他之后怪怪的,他跟你说了什么吗?”

黄天霸扶着脑袋,站下了脚步,紧跟其后的蒲江祺不得不也停了下来,一脸担忧地望着黄天霸,见他脸色还好,并没有什么不适的样子,便也没有催促,安静等着。

大约过了有一分钟,黄天霸才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着蒲江祺,“有些事情我还没想通,但我想过了,不管怎么样,我的生活我应该继续,不论是谁的理想,我们都希望这个世界和平,没有罪恶,所以你能帮我个忙吗?”

蒲江祺点点头,给了黄天霸一个拥抱,“朋友,如果有解决不了的事,用得上我,我一定帮忙!”

“现在就要啊!”

黄天霸推开蒲江祺,跑步往Z大校园里冲了进去。

还不到上锁的时间,黄天霸面相幼嫩,看起来跟大学生没有多大差别,门卫大爷只从门卫室里抬了个头,压根没有理会他的进入。

蒲江祺愣了一下,跟着跑了进去。

方向固定且唯一。

但直到蒲江祺站在废弃器材室门口,还是有点儿恍惚,“你到底要我帮什么忙?”

黄天霸在损毁的大门前,曲手指做了个敲门的动作,甚至还用嘴配了音,“铛铛铛,有人在吗?姜可人?你在吗?”

蒲江祺对于他幼稚行为给予了一个白眼攻击,然后抬腿就往里走,“你要找姜可人?”

“不是,我想让你帮我查一个绑架案。”黄天霸收回手,站在路灯照耀之下,光辉在他的身上跳动闪耀。

这一次,蒲江祺隐没在了黑暗之中。

彻底的淹没,若是蒲江祺不开口,从外面看,压根看不出里面还有人。

蒲江祺问,“在这里查?谁被绑架了?”

黑暗总有一种神秘的力量,哪怕是最平常的物件,由黑暗笼罩之后,都会变成让人心惊胆寒的恐怖存在。

不知黄天霸的错觉还是事实,进入黑暗的蒲江祺,声音都变得低沉暗哑,犹如恶魔的低语,在引诱人犯罪。

黄天霸甩甩头,把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丢出脑外,迈步跟了进去。

手机电筒刺眼的白光,照亮了器材室拥挤狭小的空间,蒲江祺就站在门口不到五步的地方,却似乎不进入黑暗就无法发现。

黄天霸抬了抬手,电筒光线照在了蒲江祺的脸上上,蒲江祺抬手挡了挡,有了光线,蒲江祺整个人仿佛从地狱里活了过来一样,生气十足。

黄天霸这才不着痕迹的出了一口气,说出了自己的想法,“这个案子性质很恶劣,已经有好几个孩子失踪了。家人都在不同时间接到了绑匪的电话,要求缴纳一定数额的赎金,并且威胁不交赎金,就撕票,之前我和王大个子就一直是在这几个孩子家和交赎金的地方来回,盯梢跟踪。但是一直没有收获,也没有孩子的下落。今天……”

黄天霸的声音哽了一下。

蒲江祺敏感的意识到黄天霸的情绪变化,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正在纠结,黄天霸自己又开口了,“今天中午的时候,绑匪又打电话给其中一个孩子家长,说他们不守信用,没有按时交付赎金,要给他们点颜色看看,并报了个地址,我和王大个子赶到的时候,只看到一个塞得满满的登山包,包往外渗着血……”

说到这里,黄天霸就再也说不下去了,抱着头蹲到了地上。无声的在哭泣。

蒲江祺快步走了过去,蹲在他的身边揽住黄天霸的肩膀,感受到他轻微的抽泣。

这么多天的努力,全白费。

“那么小小的一个,就被放在了包里,那里面那么黑,他得多害怕啊……”

相比较于那个小小的生命,黄天霸忽然发现,他得知的那些,根本算不上什么。

蒲江祺拍着黄天霸的肩膀无声安慰着,对于顺风顺水的人来说,一片饼干掉在地上都是世界末日,对于每天都在摸爬滚打讨生活的人来说,只有自己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蒲江祺无法对黄天霸的悲痛感同身受,所以他说不出安慰的话。

若是一年前的蒲江祺大概会转身离开,此时已经是他能做的最大的帮助。

发泄了心中的闷气,黄天霸把脑袋埋进了蒲江祺的肩膀,圆圆脸在蒲江祺肩颈的位置一顿蹭,蹭完不等蒲江祺说话,自己一拍地面,“你帮我,帮我招魂。我要找那个孩子出来,我要把那个家伙大卸八块!”

气氛很燃,场面很热血,场子火起来了。

蒲江祺携带一盆冷水,翩然而至,“我不会。”

黄天霸还沉浸在自己已经亲手抓到犯人的喜悦之中,冷不丁听这么一句,压根没往心里去,“你行你可以!”

“所以,你既然见过我师父,为什么不直接找他?”

黄天霸顿时蔫巴了下来,嘟嘟囔囔了一句,过于小声,蒲江祺压根没听见,还要再问,黄天霸一推蒲江祺,没有防备他来这一手,蒲江祺直接摔了个屁股墩,一脸懵逼地看着黄天霸,大大的眼睛会说话:你干嘛?

黄天霸傲娇的抬头,“不该问的别问。”

气势汹汹,奈何眼泪未干,一点儿也不霸气,反而像是刚刚被人欺负了。

蒲江祺从地上站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尘,冬天衣服穿得多,蒲江祺暂时还没有发现黄天霸暗中使坏擦在他衣服上的眼泪,老老实实地继续,“我不会。”

“你行你可以的!”黄天霸继续打气,丝毫没有意识到,这种事情不是加油就可以的。

“试试呗,我还没见过呢!”

一个女声突兀的从黑暗中响了起来,自带回声,阴气飘飘,在黑暗之中,隐隐绰绰,似乎到处都是。

黄天霸不知脑补了什么,一蹦三尺高,跳着脚唧哇,“哇!!阿蒲!阿蒲!你找错了!找错了!是个男孩儿!”

一股阴风从器材室深处席卷而来,地上陈年的灰尘被吹地打着卷儿往两边散开。

黑洞洞的空间里,忽然多出了无数晃动的影子,影子在黑夜的掩盖下,呈现出各种光怪陆离的形态,却又在缓慢地向着器材室唯一光明的地方前进。

配合着不断卷过的阴风。

此时,应该音乐起,氛围感十足。

一个男声参杂了进来,披上黑夜独特的恐怖气氛,分明是个正常声音,也显得格外的压抑可怕,“为什么找男孩儿?”

“啊!”黄天霸一嗓子直破天际,护着头就要往外跑,就是吓成这样,黄天霸依旧没有忘记蒲江祺,跑之前先往前一抓,抓着衣袖,带着他往外冲,“阿蒲阿蒲!错了错了!是小男孩!快跑快跑!这俩年纪听起来不小,你搞不搞得定?!”

印·年纪不小·宿怀被黄天霸拽着胳膊冲出了器材室。

昏黄的灯光照耀下,他那一身白色锦袍流光溢彩,闪闪发光,彰显出衣服主人的雍容华贵。可惜主人一脸的痴呆样,气质和这身衣服完全不匹配。

和印宿怀一起感受到蒲江祺气息的姜可人,此时正站在蒲江祺的身边,和他一起淹没在黑暗之中,看着器材室外,满操场极限奔跑的黄天霸无语。

姜可人嘴角抽了抽,“他怕鬼?”

“应该,不怕吧?”蒲江祺不太肯定。

黄天霸面对鬼蜮通常都是镇定自若,今天也不知道怎么了,看见个鬼影就吓成这样。

蒲江祺没想到的是,之前的鬼蜮,黄天霸身边不是有人保护,就是跟着人群,鬼蜮也没有鬼以一副电影里吓人的模样出现,都是正常人的样貌。

刚刚的旋风和印在墙壁上的形象,确实是有点儿超过黄天霸的接受范围,这也不能怪黄天霸,现在的他确实是见识浅薄了点,多看看就不怕了。

印宿怀像个风筝一样让黄天霸拽着在操场跑了两圈之后,终于是忍不住伸手戳了戳黄天霸的肩膀,“这位兄台……”

“啊!!”黄天霸一个回头,眼睛里看见的不是蒲江祺那张熟悉的帅脸,整个人都不好了,大叫着抬手就是一拳。

嘭!

正中靶心。

印宿怀脸都被打的往里凹陷了下去。按说这一拳,就算伤不了印宿怀,也击中了他,至少得把印宿怀从他身边揍出去,可偏偏黄天霸太紧张了,手里还死死攥着人家胳膊,印宿怀跟个弹簧一样,被打出去了,又收缩回到了黄天霸的脸前。

两张脸贴在了一起。

黄天霸持续尖叫,印宿怀持续被揍。

等蒲江祺和姜可人感觉到不对劲,过去解救的时候,印宿怀已经成了一滩烂泥倒在了地上,软趴趴地和鼻涕虫没什么分别。

黄天霸见他这样,顿时来了精神,甩着胳膊要继续,让赶来的蒲江祺一把抱住了腰拽了回来,“冷静冷静。”

“让他吓唬我!不给点教训就不知道马王爷几只眼!”黄天霸这是典型的欺软怕硬,完全忘记了前几分钟,他的惨叫可以惊醒一座城市的事情了。

印宿怀喘着粗气被姜可人扶着半坐了起来,指着黄天霸的鼻子骂道:“你这个小子,真没有礼貌,老祖我就是过来跟阿蒲打个招呼,你抓着我跑就算了,还打人!”

看架势,印宿怀还想说点其他不能播的话,可惜他被揍得太惨,讲了两句就气喘如牛,不得不拍着地面以示气愤,“你等着,等着老祖我喘口气。”

“来啊来啊!”黄天霸跳出了拳击的架势,肾上腺素飙升,蒲江祺差点儿没拉住他,“怕你啊!”

“你……”印宿怀还想放狠话,眼神飘到黄天霸头顶的时候,忽然愣住了,半天才从鼻子里哼出了一口气,“你跟宓家小子也有关系?我说呢,哼,一帮不听话的二傻子!”

印宿怀的表情只是一瞬间,但还是被蒲江祺捕捉到了,他现在最担心的就是黄天霸的安全,几次找宓溟他们都没有得到想要的结果,蒲江祺直接松开黄天霸,对着印宿怀一挎,把人拽着往器材室就走。

“哎?”黄天霸因为惯性,还往前冲了一步,和姜可人脸对脸,又是一声惨叫。

魂魄不全的姜可人给他吓了个半死,原地直接消失。

空旷的操场就剩下黄天霸一个人。

黄天霸流着宽面条,对蒲江祺跑远的身影哭诉,“阿蒲啊,你快回来,哥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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