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映玄的卖相极好,青丝如瀑、眉眼如画。莫说在化妆美容技术相对落后的大夏,就算到了那个“没有丑女人只有懒女人”的未来世界,她也是那种走在路上就能吸引无数眼球,甚至可能引起交通事故的绝色佳人。
而且她不仅人长得漂亮,气质更是楚楚可怜,看起来娇弱无助,让人一看就会升起天然的保护欲。以至于甚至都不用开口说话,只是站在那里,目光朝着台下一扫,就击中了几乎所有男人内心的好球区。
(她是在看着我,她是在向我求助!)
就算是相对比较懦弱的男人,当他内心充满了“被需求”、“可以保护别人”的感觉时,都会感到自己无比强大,生出由衷的满足感。
一时间,原本有些吵闹的会场迅速平静了下来。
白映玄也没说什么多余的话,静静坐下,在两位侍女的伴奏中,弹起了几案上的古琴。
隔间里面,潘龙皱起了眉头。
(不对劲!这女人实力不差,怎么会沦落风尘?)
一开始他还没发觉,因为白映玄周围的天地元气平和如常,并没有半点先天高手吞吐元气的迹象。但当她开始弹琴,周围的天地元气就以和琴声一致的频率颤动起来,彼此互相呼应,大大增强了琴音的渗透力。
这种情况无非两种可能,要么那琴是法器,要么白映玄会法术。
其实,这两种情况严格来说是一种——想要充分发挥法器的力量,必定要有施展法术的能力才行。
没有法力的人,就算给他一件法器,他也无法将其充分利用。
这就像给你一架飞车,你要把它开走,起码要能够通过车载智能的合法性检测——当然使用黑客技术控制它,也算是一种办法。
一个人若是没有法力,虽然也可能通过消耗真气乃至于生命力激活,可效果必定很差,事倍功半不在话下。
白映玄弹琴的动作轻描淡写,看不出半点事倍功半的意思,由此推断,她应该是修炼过术士的心法,又或者天生就有施展法术的能力。
无论是哪一种情况,这都是相当罕见的人才。九州虽然大,可这样的人才其实并不多。她只要把自己的才能告诉官府或者那些江湖组织,必定早就被人接走了,怎么会沦落风尘这么久?
就算是青楼,遇到这种有才能的人,也会尽量结好,不可能让她倚栏卖笑的。
潘龙心中诧异,却什么都没说,只是静静倾听。
白映玄的琴声宛转悠扬,犹如一只小鸟在幽静的山谷之中啼鸣,既充满了勃勃的生机,也流露出孤独无助的脆弱。听得台下的不少男人都脸色发红,甚至于想要冲上去一把抱住她,带着她远走高飞。
但潘龙却越发皱眉。
过了一会儿,琴声停止,白映玄站了起来,浅浅躬身,向众人行了个礼,便转身下台,一如她平常的表现。
就在这时,一个隔间里面传出了洪亮的声音。
“真是个天生的尤物!想不到这一趟来广陵城清理资产,竟然会有如此意外收获!”
那个衣服上镶嵌了许多金叶子的圆脸胖子走出隔间,大笑着说:“这女人身价多少?我要把她买回家去,用以招待贵宾!”
正在缓缓离场的白映玄脚步一滞,却没有停留,依旧走回后台,等待下一轮的表演。
那个大概是这处画舫负责人的中年胖子急忙走到隔间旁边,对金光闪闪的贵宾陪着笑说:“金爷,白映玄今天就赎身从良了。”
“这不还没从良嘛!”那位被乘坐“金爷”的胖子满不在乎地说,“没从良,就可以卖,不是吗?”
中年人顿时露出无奈之色,劝道:“金爷,这消息都放出去了,现在广陵城有头有脸的大人物来了许多。这话时候改口,不合适啊!”
“有什么不合适的?一手交钱一手交货,钱货两讫。我又不少你们一文钱!”
“这不是钱的问题……”
金爷冷笑:“别装出一副很讲道义的样子,做你们这样的,什么伤天害理丧尽天良的事情没做过?无非是抬价的手段罢了。告诉你,金爷我今天一定要买她,开个价吧!”
中年人额上渐渐渗出汗珠,满脸苦笑,却依然在努力解释:“金爷,您别为难我们啊!这真不是钱的问题!”
金爷脸色顿时有些不好看,说了一个数目。
中年人的神情噎了一下,但过了一两秒钟,还是苦笑摇头:“使不得!使不得!这是坏规矩的事情!”
“只要价钱合适,爹妈老婆孩子都是可以卖的,何况区区的‘规矩’?”金爷越发不屑,又说了一个数目。
中年人的眼睛瞪得滚圆,连呼吸都停滞了几秒钟。
他用力地攥紧拳头,又松开,再攥紧、再松开……如此反复了好几回,才像是下定决心似的,开口准备说话。
但金爷不等他开口,就第三次修改了自己的出价。
中年人踉踉跄跄地退了一步,就像是被人迎面打了一拳似的,连脚步都有些站不稳。他转身看向会场,只见众人都看着他们,顿时恢复了几分清醒,一咬牙,神情重新坚定。
“金爷,这真不是钱的问题。”他的声音带着颤抖,“做我们这行,说白了也是靠大家给面子,才能做得下来。要是现在发卖了她,就是不给来捧场的诸位客官们的面子。金爷您看,这里的诸位……我们要是真的跟您做了这笔交易,以后在这广陵城哪里还能经营得下去……”
金爷冷笑:“怎么着,你们以为拒绝金爷我之后,你们还能经营得下去?”
中年人顿时脸色发白,冷汗涔涔地流,甚至可以清楚地看到他背后的衣服湿了一大块。
“金爷……”他的声音都带着几分颤音,“您高抬贵手,放我们一马吧!”
金爷越发不屑:“别装这可怜样!你们逼良为娼的时候,哪一次高抬贵手放过那些可怜女人过?今天老子就明明白白告诉你,这白映玄我是要定了。你们要是肯老老实实发卖,还能赚一笔钱另起炉灶或者回家养老。要是不肯,三个月之类就等着破产上吊!”
中年人的身体微微颤抖,这次汗水连胸前的衣服都沾湿了。
他说话的声音很小,但金爷说话的声音一点也不小。听闻这人竟然要在这个时候强买白映玄,台下顿时就有书生站起来怒骂。
但金爷完全不在乎,他甚至都懒得看台下那些书生们,目光只是如同鹰隼要捕猎时候一般,死死盯住面前这个画舫管事。
“金……金爷,这事情……我做不了主……”中年人终究还是撑不住,用几乎带着哭腔的声音说了一句,“烦您稍等。”
然后,他就逃命似的匆匆离开。
金爷挑了挑眉毛,看着他离开的方向,嘴角微微翘起。
“明明是做黑心生意的下贱东西,居然还给金爷我摆出一副人模人样来,简直好笑!”
说完,他回到隔间,重新坐下。
潘龙这边的隔间里面,武极星满脸愤怒,紧紧握着拳头,几乎忍不住要冲出去揍人。
“这人太可恨了!”她愤愤然说,“白映玄沉沦风尘多年,好不容易给自己攒够的赎身的钱,眼看着能够从良上岸开始新生活,这姓金的却跳出来横插一手,真不是个东西!”
潘龙叹了口气,说:“就像他说的,白映玄既然还没赎身,那就是这青楼的私产。他愿意出钱买,青楼愿意卖……这事情恐怕就不太妙。”
“姐夫,我们不能袖手旁观啊!”武极星说,“既然遇到了,这事情我们就要管一管!”
“怎么管?”潘龙反问。
武极星眼中凶光一闪,抬起右手,做了一个虚砍的动作。
潘龙摇头。
“这金胖子固然可恶,但他始终讲的是明买明卖,而且价码还越出越高。他可没得罪我们,也没伤天害理。”
他的目光看向后台,虽然被布幔挡住,看不清后台的情况,但他可以肯定,白映玄听到了刚才金爷和那管事之间的对话。
以白映玄的本事,若是她想要逃跑的话,这画舫上那些个最高都没踏入先天境界的保镖,应该是拦不住她的。
人必自助,而后才能得到别人的帮助。白映玄并不是没有拯救她自己的能力,事实上,她早就可以逃出青楼,却偏偏在这里逗留到今天。这要么是她有什么特别的企图,要么就是她有什么心理上的问题。
无论如何,除非金胖子触犯了潘龙的底线,否则潘龙不会出手阻止此事。
虽然这胖子刚才以财富逼人的样子的确是有些可恶,可既然威逼的是青楼的管事,那就不能算是有多过分。
就像他说的,青楼这鬼地方,有什么资格谈仁义道德?讲忠孝廉耻?
开玩笑呢!
他们平日里坏事做绝,潘龙不送他们一人一文钱,就已经算是手下留情,还指望他帮青楼的忙?
呵呵。
又过了片刻,春风楼的老板没来,白映玄却又出来献艺。
这次她弹的是琵琶,一边弹奏,一边还唱了首歌。
她的歌声和琴声一样好听,清脆悦耳又柔和婉转,就像是一只小妖精勾住了听众的心,让人不由得为之神醉。在场那么多观众,却只有极少的人能够在演奏结束后及时清醒。甚至于就连她已经结束了第二轮表演回到后台,很多观众都还沉浸在美妙的歌声之中,浑然忘我。
因为她表演的缘故,刚才紧张的气氛也渐渐放松了下来。就连之前满脸杀气的武极星,脸上都重新露出了笑容。
潘龙反而皱起了眉头。
这女人魅惑人心的本事,究竟是天生的,还是某种法术的结果?
她有如此魅力,简直如同传说中的妲己、西施一般,足以凭借一个人的美丽摧毁一个国家。这样的人物,难道真的只是一个寻常的青楼歌女?
潘龙不信!
天底下不会有这么荒谬的事情!
就在他思考的时候,人影微微晃动,一个女人以常人几乎看不清的速度,进入了“金爷”所在的隔间。
潘龙看到双方用极小的声音争执了几轮,而且还动了几下手。
那女人的武功颇高,出手投足间也极为阴险凶狠。普通江湖人遇到她,可能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但金爷的武功比她更高,出手比她更狠。双方交手四五招,他就找到了这女人招数之中的破绽,毫不留情地将这女人的右手骨头拧断。
潘龙清楚地听到了骨骼粉碎的声音,从声音判断,除非是能找到特殊的治疗方法,否则这女人的右手就算是残废了。
那个可能是青楼高层的女人脸色煞白,冷汗不停地流,却没有再动手,而是身影一闪,又飞快地离开。
除了极少数武林高手之外,在场这么多人,甚至没人知道她曾经来过。
(文的也不行,武的也不行,接下来不知道春风楼会如何选择?)
潘龙饶有兴趣地看着,等待后续。
果然,这女人才刚刚离开,一个满脸愁容,看起来病怏怏的青年就走了进来。
他一进来,就有宾客注意到了他,开口跟他打招呼。
“李老板。”
“李少竟然会从酒窖里面出来,可真是稀罕啊!”
“李老板是为白映玄的事情而来的吗?”
这青年带着那种勉强挤出笑容的神情,和众人打着招呼,然后走到金爷的隔间外面。
“金三,你未免欺人太甚了。”他没有进去,在隔间外面用虽然不响亮,可大家都能听到的声音说,“我春风楼在广陵经营了三代近六十年,你一开口就要砸我们的招牌,不觉得过分吗?”
听到这名字,潘龙恍然大悟。
原来这面目可憎的金胖子,就是自己买到的那处宅邸原本的主人,豪商金三。
也难怪这金三敢不给春风楼以及广陵这些文人富商们面子,他原本就是变卖了财产要离开,从此不在扬州做生意的。就算把整个广陵城的人都得罪了,又有什么关系?
想到这里,潘龙不禁摇摇头,心里叹了口气。
今天这事情,恐怕很难有个好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