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听到消息,潘龙简直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问题。
一群大活人,中间还有弥尔顿·费列这个机灵狡猾的家伙,怎么会被区区一群蜥蜴给埋伏了?这不可能啊!
蜥蜴再怎么聪明,终究只是动物——还只是爬行动物。这种动物的智力能高到什么地步?十成里面至少有九成九都是本能,剩下的百分之一算不算智慧,还要打个问号呢。
聊斋里面怎么说来着?禽兽之智几何哉?徒增笑尔。
这可不是种族歧视,它们真的很笨啊!
比方说上一次,明明在自己面前是一下一个甚至一下几个,根本就是单方面的被割草,但这些蜥蜴们却完全不知道害怕,依然在呼啦啦冲上来。
而且后来,阳光照在它们的身上,伤害如此巨大,可它们也一样不知道回避,就那么傻愣愣地聚在矿洞门口。
你要说这样的生物成千上万,展开虫海战术,靠着数量优势把费列家族的队伍给打垮了,潘龙倒也不会觉得太过于惊讶——丧尸还能冲垮强大的世界霸主军队呢,超自然力量就是这么的威猛,有些不讲道理,也没什么可奇怪的。
但这些蜥蜴竟然是设下埋伏,把费列家族的队伍给打垮了,那就太荒谬了!
“究竟怎么回事?”他急忙问道,想了想,又说,“边走边说。”
坐着马车出城的路上,约瑟给他详细介绍了当时的情况。
今天早上,费列家族三四十个人,人手一面镜子,浩浩荡荡地前往那个山谷,想要抓紧时间多消灭一些蜥蜴。
他们已经确定,矿洞深处的确是有银矿的,而且还是那种极为罕见的天然银,甚至都不需要额外的加工,直接就能使用。
财帛动人心,为了这笔财富,他们迫不及待地想要把那些拦住他们发财之路的蜥蜴给杀个灭门绝户。
对这些混江湖的人来说,挡他们的财路,当真是如同杀他们父母一般深仇大恨!
约瑟当时也在这个队伍里面——这是事先商量好的,矿洞探索和开采过程中,他们家始终要有人参与。这样才有资格最后分一点利润,也可以保证费列家族不玩偷梁换柱之类把戏。
一行人来到山谷中,太阳已经升起来,阳光很好。
可早上的太阳毕竟是偏斜的,进入山谷中之后,崖壁、树木遮住阳光,有大片大片的阴影。
费列家族的人当然没在乎这个,但才走到半路,还没到山洞呢,就听到了一声怪异的吼声。
伴随这吼声,所有阴影处的泥土骤然翻滚起来,如同沸水一般。数不清的蜥蜴从泥土里面钻了出来,对着他们疯狂攻击。
这些蜥蜴个头比之前杀死的要小一些,动作却极快。只是一眨眼的工夫,就有五六个人被它们咬伤关节,站立不住倒在地上,然后无数蜥蜴一拥而上,惨叫声真的是连死人都要被吓得跳起来。
千钧一发之际,唐纳开启觉醒,一把长剑挥舞得就像刮风一样,硬是在数不清的蜥蜴之中杀出了一条血路,保护弥尔顿等几个人向外冲杀。
与此同时,因为走在后面而没有被蜥蜴们袭击的约瑟等人也用镜子拼命反光照射,击杀那些怕光的蜥蜴,为他们开路。
双方合作,最终总算是救出了六个人。再加上落在后面的四个,三十多人的队伍最终只剩下了不到三分之一。
他们退到山坡上,看着脚下山谷里面数不清的蜥蜴,惊魂未定。
“然后,我们就被派来找您帮忙了。”
潘龙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费列家族会吃这个大亏——谁能想得到,区区一群蜥蜴,竟然还会玩“埋地毒爆”这种阴比战术呢?
而且他还注意到一点——当这些蜥蜴发动突袭之前,有一个奇怪的声音在指挥。
发出那声音的家伙,智力怕是不低!
这些蜥蜴无非就是数量多、能钻地,只要事先知道了,并没什么可怕的。但那个能够想出这埋伏战术的指挥者,却不容小觑。
能派出大批蜥蜴,冒着被阳光晒死的危险来玩埋伏,这个指挥官不仅有相当的智力,而且对于蜥蜴们的控制力也非常的高。
若非如此,他绝对不可能让这些蜥蜴做出堪比神风突袭这种自杀式的进攻来。
此番之行,最需要担心,就是这个藏在暗处的家伙!
马车走得很快,半个多钟头之后,就抵达了山谷附近。
一个高处的营地里面,此刻气氛正凄凄惨惨。
费列家族来的时候三四十人,现在只剩下了八个。而且就是这八个人,现在的情况也并不好。
不止一个人脸色涨得通红,躺在地上低声叫唤,剩下的人正解开他们的衣服,用凉水帮他们降温。
凉水擦在身上,不一会儿就变成热气腾起来,虽然天气并不算冷,可他们身上腾起的白气,却像是大冷天作了激烈运动时候一样明显。
在他们的身上,那些被蜥蜴咬伤的部位都已经红肿起来,虽然暂时还没溃烂,但看皮肤肿到几乎透明的样子,也足够触目惊心的了。
除了在外面接应的人之外,所有冲出来的人里面只有唐纳身上没伤口——他穿着铠甲,蜥蜴们咬不破那身坚固的铁甲。
但他现在却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团团转,因为弥尔顿也被咬了,而且被咬了好几口,伤势严重。
那个机灵狡猾的小个子现在正躺在一块石头上,有气无力地低声叫痛。他被剥得赤条条的,身上十几次处红肿的伤口看起来令人不寒而栗。
冷水不断涂在他的身上,可很快就会被蒸发。饶是如此,他的体温似乎也没能怎么降低——看他身上蒸腾的白气就知道了。
潘龙下了车,二话不说,直接给弥尔顿用了一个“解毒术”。
绿色的光芒落在他的身上,他大叫一声,伤口处突然喷出血来。
这些血红得发亮,落在地上竟然发出强酸遇到岩石的腐蚀声。一转眼,被鲜血溅到的草木就都枯了。
但随着这些血喷出来,弥尔顿身上的温度开始迅速消退,红肿的伤口也在迅速平复。
任谁都看得出来,他这是有救了。
潘龙没有停留,急忙给另外几个人也分别施法解毒。
他的“解毒术”不是什么高端法术,不过是勇者职业神圣系的D级技能。但正所谓技能不分高低,用得上就是好技能。现在这个技能就派上了用场,而且起了奇效!
看着伤员们一个个消肿,体温下降,也不再叫痛,费列家族的成员们总算露出了笑容。
唐纳过来向潘龙道谢,然后就讨论该怎么对付那些蜥蜴。
“要我说,还是放弃算了。”潘龙劝道,“天晓得那些蜥蜴有多少,你怎么打?”
“不行!”唐纳很坚决地说,“经此一役,损兵折将不说,人心浮动尤为可虑。人心齐、山可移;人心散,如土芥。不能消灭这些蜥蜴,费列家族的人心就散了!”
潘龙明白了他的意思,叹了口气,没有再劝。
过了一会儿,弥尔顿能够坐起来说话了,他也先是向潘龙道谢,然后就让兄长派人去搜集能点火的东西。
“这些蜥蜴不就是能钻地嘛,我们放火!”他恶狠狠地说,“放火把这山谷烧成一片白地,没有了树木遮光,我看它们还怎么埋伏!”
这却就要过一段时间才行了,那山谷也不小,现在又只是才刚刚入秋,想要搜集足够的燃料,把整个山谷都点燃,谈何容易!
唐纳又让手下帮自己穿铠甲,表示要再进山谷一趟,为部下们收尸。
“我把他们带来,自然也要把他们带回去。”他说,“就算不能完完整整带回去,总要带点遗体回去才行!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我跟他们的家人怎么交代?”
这次他倒是没有拽文。
潘龙跟着他一起进了山谷,走不多远,就看到数不清的蜥蜴正藏在一处处阴影里面,冷冷地看着他们。
唐纳放下头盔的面罩,双手握紧了长剑。
“来吧!狗东西!”他自言自语,“来吧!看看我能杀掉多少!”
潘龙却已经一马当先,冲了过去。
他的长戟挥舞得像是一阵旋风,旋风所到之处,无数的蜥蜴支离破碎,连一只能够留下全尸的都没有。
对于这种怪异的生物,潘龙虽然并不了解,却下意识地就很敌视。
害怕阳光的东西,九州世界也有,基本都是妖魔鬼怪,遇到一个杀一个,或许会有冤假错案,但遇到十个杀九个,肯定会有该杀的坏东西成了漏网之鱼。
更不要说这群蜥蜴之前见到他们就发动攻击,甚至在他们后退之后,还一直追击——怎么看都不像是什么良善之辈。
他当然还没施展全力,只是用普通的力量在挥舞长戟。但当他挥动长戟的时候,光是利刃带起的锐风,就已经具有足够的杀伤力。
往往一戟挥出去,别说是被正面击中的,就算是距离长戟还有五六步之遥的蜥蜴,都会被锐风划破身体,就像是被快刀砍伤甚至切断一样,横尸当场。
长戟只一个横扫,就是许多蜥蜴丧命。甚至于当他冲进大群蜥蜴中间之后,长戟一挥,就能杀死十几只乃至几十只。
也就是三五分钟的工夫,原本浩浩荡荡密密麻麻如同地毯一般的大群蜥蜴,已经被他斩杀了接近一半。
在他走过的道路上,红的绿的黑的一片一片,蜥蜴的鲜血将泥土都变成了泥沼。
眼看着用不了多久,他就能把这些蜥蜴给杀光,这时候一声怪异的尖叫,所有的蜥蜴突然奔跑起来,朝着山洞的方向狂奔。
从阴影到山洞,自然要经过阳光照射的区域。这些蜥蜴们被阳光照到,身上浮起了无数的红肿,但靠着数量庞大和行动快捷,竟然还是有约莫两三成的蜥蜴顶着阳光,逃进了山洞里面。
偌大的山谷里面一片寂静,除了那些已经白骨嶙峋的尸体之外,就是数不清的死蜥蜴。
唐纳将部下们一具具已经残破得不像样子的尸体拖出去,然后一一辨认出来,又点起火来将他们火化。
自从灾厄爆发之后,阿美利王国的人们就普遍使用火葬了。唯有将尸体彻底烧成灰,他们才能放心,才能避免死者转变成怪物。
至于那些蜥蜴的尸体,没人愿意搭理。
太阳渐渐到了天顶,阳光笔直地落下来,许多蜥蜴的尸体被阳光照到,飞快地腐烂,化为白骨,最后连白骨都变成了灰烬。
“这东西会不会也是一种‘灾厄’?”远远看着这一幕,潘龙问。
弥尔顿摇头:“不像,‘灾厄’最大的危险就是能够传染。只要是被它们杀死的人,尸体不火化的话,用不了多久,就会干枯萎缩,变成跳尸。可是之前我们队伍里面被杀死的那些人,虽然尸体残缺得有点厉害,但并没有变成跳尸的迹象。”
“会不会是其它种类的‘灾厄’?”
弥尔顿皱起眉头,露出为难之色。
“我没研究过‘灾厄’……这样吧,我们找几个专家来问问看。”
他让一个家族成员出发去请人,过了大概一个钟头,有一个矫健的中年人乘着马车过来了。
“他是凯文一世,大探险家贝尔的助手。”弥尔顿介绍说,“在整个圣盐镇里面,除了几位从来不离开城镇的学者之外,就数他对‘灾厄’的研究最多。”
凯文一世笑着说:“因为在探险的时候受了伤,我已经退休快十年了。这些年我闲着没事,除了给小孩子上上课,讲讲探险常识之外,就是整理资料,做一些关于‘灾厄’的研究。当然,我跟那几位学者不能比,只能做一些初步的研究。”
潘龙和唐纳陪着他进了山谷,在一处始终没被阳光直射的树荫下,找到了几具勉强还算完整的蜥蜴尸体。
凯文很谨慎地穿好了全套防护服,才用戴着手套的手拨弄着那些尸体。他仔细观察了一会儿,又用一把锋利的小刀切开了一具尸体,最后还拿出了一些盐撒在上面。
被撒上了盐的尸体依然如故,并没有什么变化。
但他的脸色却变得阴沉起来。
“这应该是灾厄没错。”回到营地,他忧心忡忡地说,“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盐对它们无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