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隆闭目坐在蒲团上,放在大腿上紧握着的拳头,透露了他的不自信。
他本来投靠的是拓东节度,想请神主出山,抗衡站在叔叔一边的大祭司,帮他回宫承继王位。可不知道是哪里出了差错,让他处在这样的境地。
南诏王还躺在王宫里,等着他回去宣布他殡天的公告,这全靠宫里羽仪长(带刀侍卫)和一位同伦判官(传令官)对南诏王忠心不二,才会瞒下他的死讯,派人去找王子回宫。
“臣,参见信直!”郑寻对着世隆合十参拜。
世隆忙示意他免礼,请他在自己下首坐下:
“坦绰(清平官)莫怪,世隆不请自来。如今情况危急,我叔叔把控宫禁,还请坦绰助我入宫。”
郑寻点点头,他从郑颢口中得知南诏王劝丰佑已经殡天数日,这才知道,昨日劝丰吉在大殿中,与羽仪长发生冲突不是没来由。
他当时还以为是劝丰吉耍威风,现在看来,劝丰吉应该是听到了风声,这才急于冲进内殿验证。
“臣斗胆请一件信直随身之物,再请您扮做神医,随臣一起进宫。”郑寻看看世隆还带着些稚嫩的脸又说:
“不妥,做项南不妥......”
他眼光停在郑颢脸上,指指郑颢道:“不如让我的侄儿郑颢扮成神医,您和他妻子扮成随从,这样在入宫检查的时候多个掩护。”
世隆表面很赞同,心里直冒火:
你个老不死还真入戏,硬要把你这个假侄儿也安排进宫!难道又是郑颢的阴谋?
事到如今只能如此。
郑寻平时再碌碌无为,他也还是个清平官,入宫求见王上,推荐神医给王上看病,这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当王上赐给世隆的白象玉牌,出现在羽仪长阿莫阿萨手中时,他激动的泛起了泪光:
“快快有请郑坦绰入宫,神医一到,大王有救了!”
郑寻带着神医师徒三人进宫的事,很快报到了劝丰吉跟前。
“嗯?郑寻?那个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的家伙,跑去凑什么热闹?”劝丰吉百思不得其解,只好又问道:
“带进去的人查了吗?”
“一根头发掰八瓣,细得不能再细了。神医是个身材高大的男人,绝不可能是十五岁的少年,他的两个徒弟都是纤弱女子。”
“女子?你确定是女子吗?”
劝丰吉将手上的十八子手串狂躁的转了两圈,盯着来报告的同伦判官胡噶追问道。
胡噶心中发毛,忙陪笑道:“确定确定,她们穿着金齿族的衣裙......您知道的,金齿女子穿的布料......都比较少......”
劝丰吉看着胡噶捧在胸前抖动那个手势,两人心领神会的猥亵笑起来。
穿着金齿族衣裙的李萱儿,此刻已经被她家郎君偷偷瞟了好几眼。
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衣服?上衣又短又紧,虽然一点没露出来,可胸前那线条,跟没穿也没什么区别。
还有那裙子,就跟直接用块布裹身上一样,小屁屁的形状也一览无余……真是的,以后有机会,一定要禁止南诏女人穿这种伤风败俗的衣裳……
她还老瞅着世隆胸前笑……
不过,笑起来……真好看!
就因为穿着这样显露身材的衣裙,入宫检查时,那几个年轻羽仪扫了一眼脸都红了,哪敢细看?
不得不说,郑寻思考问题很细致,女扮男装和金齿族衣裙,都是他提出来的。
世隆铁青着一张脸:今日之辱,看过的人都该死!
“王子既已入宫,臣赶紧出去宣旨,王上殡天这事不能再拖了……”通论判官王阿约拿出了劝丰佑的传位遗诏。
世隆悄悄松了口气。
“且慢!”
郑颢拦住了王阿约:“都城亲军仍把握在劝丰吉手上,这就去宣诏,他若提出质疑,出兵王宫,我们拿什么来抵挡?”
“那可怎么办?段大军将还未赶回来,拓东军又被弄栋军压制……”王阿约他们几个能撑到现在已经心力憔悴,唯一的指望就是王子凭诏书上位,众望所归。
郑颢笑道:“打不过,只能智取。拿下劝丰佑,下面的人没了支持对象,自然会消停,剩下的事等王子上位后再一个个收拾。”
这话世隆爱听,他忙问:“郎君有什么主意?”
“现在神医不是进宫了吗?可以对外说,王上已经好转,能说话也能进食了。找一个说话声音像王上的人……我们便如此这般。”
郑颢将自己的计策说完,阿莫阿萨拍手道:“好!长秀进武的妹妹是劝丰吉的爱妾,这几天她屡屡过来打探王上病情,都被我们搪塞过去了,借她的嘴传出去正合适。”
“呸!那个坏女人,一心想着劝丰吉上位,她好姐妹共事一夫。”王阿约嗤之以鼻。
郑颢点点头:“既然可行,事不宜迟,立刻行动。”
世隆到内殿去换衣服,王阿约叫来巫医,将郑颢写的药方递给他。
药方是李萱儿写的,她看过太医令给父亲开的益气补血药方,照着写了一个,年老体虚者服用无甚大碍。
那巫医早就受命候在此处,得了药方,赶紧拿去给大祭司。
大祭司由乌撒族的巫师担任,他早被劝丰佑买通,站到他那一边。他看了看药方,冷笑道:
“愚蠢!本来由我们负责王上身体,我们不能让王上死在药上,现在偏要信这种天朝药方......送上门的机会,不能不用啊。”
他从怀里掏出个小瓷瓶交给巫医:“把我们的药停了,给他们的药里加点料。”
过了一会,一个羽仪闪身进来,在王阿约耳旁小声说了两句,退了出去。
“郑郎君,您真说对了,他们果真在王上的药里下了毒。可是......”
王阿约还没说完,一身王太子服饰的世隆刚好走进来,他咬牙说到:“还可是什么?我要让大祭司陪葬!”
羽仪长走进来小声说:“都安排好了,这边事一完,就会有人去放话给长秀武进,她应该很快就能到。药就要端上来了,世隆王子您就藏在这里,其余的人到外面准备。”
萱儿跟在郑颢后面,他俩站在王上床头边,王阿约长跪在床边,郑寻、阿莫阿萨垂首站在珠帘外。
萱儿眼光扫了一下,四周的垂帘后面似乎都藏了人。
死人、活人轮番登场,好戏连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