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战结束，阳城基地的危机暂时解除。
当贺晏舟抱着沉睡的郁菲回到基地时，人们不约而同的放下了手中的事，目光纷纷落到了二人身上。
这些人神色各异，或是肃然起敬，或是感激涕零。
他们深知，这场大战的胜利，和那个躺在贺医生怀里的女孩儿有很大关系。
人群中，不知是谁大喊了一句，“敬礼！”
嘈杂声瞬间消失得一干二净。
包括异能者，包括军队，包括普通百姓，所有人齐刷刷地抬起了手。
其实很多人的姿势并不标准。
但他们的眼神都充满了真挚的敬意和感激。
有个约莫三四岁的小孩儿朝身边的大人问，“妈妈，这是什么意思？”
女人握住小孩儿的手，将他朝上的掌心轻轻转向下方。
“这是对英雄的最高礼赞。”
小孩儿虽然不太理解，但仍然挺直了背，神情也变得认真起来。
贺晏舟神情恍惚，抱着郁菲的双臂不自觉地微微收紧。
艾嫣嫣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悲伤如洪水般倾泻，再也无法遏制。
姜星野将她轻轻揽入怀中，垂首在她耳畔低语，温柔地安抚。
禾柠紧锁的眉头始终未曾舒展，路寻默默握住她的手。
像是在无声的告诉她，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一直走到公寓宿舍区时，贺晏舟才转身朝后方的几人道：“剩下的，就交给你们了。”
回到房间，他把郁菲轻放在床上，替她盖好被子并打开了暖气。
之后，他就一直坐在床前，像个雕塑一样静静地看着女孩儿的睡颜。
半晌，泪珠悄然滑落。
贺晏舟摘下眼镜，用手掩住自己的双眼。
手心几乎瞬间就浸湿了。
手向下滑，死死捂住嘴，还是发出来一声低沉的呜咽。
那声音像是从胸腔深处挤出来的，压抑且痛苦，仿佛将所有的悲伤都堵在了喉咙里。
哭声渐渐从指缝中溢出，肩膀开始剧烈抖动，整个人蜷缩成一团。
他快被疼痛淹没了。
终于，贺晏舟松开了手，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嚎。
眼泪肆意流淌，整个人狼狈不堪。
他哭得像个孩子，毫无顾忌，毫无保留。
手胡乱地抹着脸，却怎么也擦不干源源不断的泪水。
昔日那个温润如玉的男人，似乎被彻底击垮了。
“有一个办法能唤醒她。”
飘在半空的冰山雪莲忽然扔下了一个重磅炸弹。
贺晏舟猛地睁大双眼，“什么办法？”
小雪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把你的......”
才说几个字，缠绕在男人手臂上的长藤便出声打断。
“你闭嘴！”
贺晏舟一把掐住长藤，迫不及待的看向小雪：“说下去。”
“把你的本源之力给她就行，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长藤狂躁不安，“不行！失去本源之力和死了有什么区别？”
贺晏舟自嘲一笑。
没了郁菲，他就是个活死人。
和死了本就没多大区别。
神色转变为坚定，“我该怎么做？”
小雪沉默片刻后道：“那株长藤没骗你，没了本源之力，你会沉睡到死。”
贺晏舟点头，“我知道了，所以我该怎么做？”
“......你不再考虑考虑吗？”
“不用考虑，她在我心里永远是第一优先级。”
顿了顿，贺晏舟苦笑，“说起来，这已经是我第二次因为错误的选择，而让她受到伤害了。”
第一次，是在学校的那间教室。
里面传出了那么大的争执声，他却因为不想多管闲事而选择了无视。
就是因为他的无视，郁菲差点就......
这也成了贺晏舟心底挥之不去的伤痛。
这一次，就发生在一个小时之前。
她让自己留下救人，可如果他坚持跟上去，她就不会耗尽本源之力。
“她什么都没做错。”
“是我选错了，该被惩罚的是我。”
长藤见贺晏舟心意已决，蔓身无力的耷拉了下去。
小雪的花瓣泛着若隐若现的蓝光，“想要动用本源之力，必须先耗尽异能。”
“反正你以后也醒不过来了，不如把能量投到我的身上，我实力增长，对她也有好处。”
小雪掌握的虽然是水、冰异能，但它本体依旧是植物，而贺晏舟又恰好是木系异能。
纯正的木元素对它而言就是顶级养料。
只不过，因为它是变异植物，所需要的能量自然会比普通植物要多的多的多。
贺晏舟不疑有他，他起身对长藤道：“以后你就跟在菲儿身边，好好保护她。”
说完，他开始调动全身的异能，小雪瞬间被一团深绿色的光芒包围。
片刻后，它那晶莹剔透的花瓣发生了不小的变化。
花瓣边缘开始浮现出细密的银色纹路，花瓣的数量也从七片增至八片。
每一片都变得比之前更修长，微微舒展时，似乎有一股寒气扑面而来。
花心周围凝出一圈细小的冰晶，叶脉中隐约流动着冰蓝色能量。
现在的小雪不再是七阶巅峰的变异植物，它突破到了八阶。
贺晏舟在能量耗尽的那一刻，脚步踉跄跌坐在地。
他背靠床沿，大口喘着粗气，“接下来呢？是把本源之力注入进菲儿的体内吗？”
小雪微微颔首，“是。”
本以为贺晏舟会立刻开始。
但他并没有。
他挣扎着站了起来，并缓缓坐在了床侧。
微弱的阳光透过纱帘洒在郁菲苍白而宁静的面容上。
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呼吸轻浅得几乎察觉不到。
贺晏舟贪婪地注视着她每一寸轮廓，像是要将她的模样刻进骨髓。
这是他最后一次看她了。
他很不舍，也很不甘。
总觉得，他们的结局不该是这样。
手指轻轻抚过她的脸颊，“我总是在想，如果没有末世，我们会过着怎样的生活。”
“你喜静，所以我们不会住在车流多的马路附近。”
“你喜欢小动物，所以我们大概会买一个带有院落的房子。”
“你常看书，那家里一定要有间书房，还要定制一个满墙的实木书柜，上面会摆满你爱看的书。”
“你和她们关系亲密，想必定会常聚，那家里还需提前准备两间客房。”
“如果可以，希望离医院近一些，这样工作结束后我就能马上见到你。”
“你想要孩子，我们可以生一个，是女孩儿，我就保护你们娘俩，是男孩儿，我们父子俩会好好保护你。”
“你如果不想要，那我们就过一辈子的二人世界。”
说到这儿，贺晏舟轻轻地握住了郁菲的手。
“随着时间的流逝，皱纹会爬上我们的眼角，青丝会渐染霜白，矫健的步伐会变得迟缓。”
“窗外的风景会从繁花似锦到绿树成荫，从落叶纷飞到银装素裹，四季会不停轮转。”
“但即便如此，我们依然会坐在窗前，看着外面的世界，聊着永远也聊不完的话题。”
“我们会慢慢老去，会相伴一生。”
类似这样温馨的场面，贺晏舟在脑海中幻想过无数次。
他俯下身，在女孩儿的嘴角落下虔诚一吻。
替她整理好略微凌乱的长发后，看向小雪道：“我求你件事。”
小雪尽量让语气保持平稳，“请说。”
“在我把本源之力尽数传给她后，杀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