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烬!
段嘉诩心里咯噔了一下,拉了拉衣服推门要出去,却被长月拦了回来。
“殿下……”长月看了段嘉诩一眼,见他衣襟松垮,当即低下了头:“请勿为难。”
段嘉诩抿唇:“无烬呢?”
“现下是安全的。”长月将头低得更低:“还请殿下高抬贵手。”
段嘉诩睨了长月一眼,似笑非笑:“长月对我的人倒是关心得很啊。”
长月低头不敢答话。
段嘉诩啧了一声主动背转过身。
“殿下要去哪?”
“回屋睡觉,反正你家大人回来前我哪都不能去,倒不如好好睡上一觉。”
段嘉诩跨进屋中,回过头来关门那会似不经意般提了无烬一句。
“我毕竟仍是学宫学子,许久不去学宫终是不妥,你让无烬去山上学宫帮我请个假,顺道让他拉南宫夫子下山义诊。山下求医问药者如此多,南宫夫子既有那本事就别叫他浪费了去。”
“这……”长月有些迟疑,不敢轻易应下段嘉诩的话。
“你家大人说我不能离开,可没说无烬不能。”段嘉诩面色一冷,沉下了脸。
见段嘉诩生气,长夜赶忙应了下来。
“谨遵殿下吩咐。”
眼前这位殿下可是自家大人的宝贝疙瘩,从前他二十来岁太过年轻,真信了自家公子的鬼话,以为自家公子对眼前这位只是单纯利用,后来连他常蹲的树自家公子都命他让了出去。
想起自己曾经的惨痛经历,长月赶紧遁走办事。
长月离开,段嘉诩将门关好,上榻睡觉。
方才屋中发生过的荒唐事历历在目,段嘉诩拉过被子蒙住脑袋,无奈低叹。
事情怎么会演变成这副模样?
林祁方才对他做的事若再来一遍,他铁定扛不住。
此地不宜久留,否则真的会死人。
待朱谨平安无事他得赶紧开溜。
只要离开了这,林祁瞧不见他,想来对他的兴致会慢慢变淡。
毕竟是见色起意,距离和时间都能令歪曲的一切回归正轨。
段嘉诩安慰自己一番安心入睡。
……
宫中枭帝正询问林祁该如何处置私自放走周不疑的朱谨。
“林卿,此事你认为朕应当如何处置?”
“周将军先是勾结朝中官员,修建山上庄园,致水库崩塌,堤坝决堤,水淹良田,数万黎民流离失所,后为一己之私怂恿蓝田大营发动兵变,此二罪当抄家灭族。”
“周不疑既为周家人理当同罪,朱谨世子私放周不疑等同于私放余孽,按理当流放边境。”
林祁俯身,朝枭帝深深一拜。
“然这些年朱谨世子随褚将军镇守永清,抵御北境数次侵扰,更是带百人奇兵突袭北境腹地,斩敌将于帐内,朱谨世子骁勇善战,其威名令北境闻风丧胆,如此人物若被判流放,只怕北境不稳。”
林祁的分析条条是道,枭帝听得连连点头。
“林卿的意思是,朱谨私放周不疑一事,朕不应追究?”
面对询问,林祁摇了摇头。
“大营兵变一事涉及国本,此次若不作出处置,日后别的将军有样学样,旁人亦学朱谨去救那反叛之人,这朝中岂不是要乱套。”
“林卿的意思是?”
林祁俯下的头微抬,眼中有精光一闪而过。
“陛下可以让朱谨远离汴京回永清。命他开垦荒地,无诏不得归京。如此既能免他流放,又算是给了他应有惩罚。”
林祁的主意出在了枭帝心坎上,枭帝当即点头同意。
“便按你说的办,朕待会就命人前往诏狱宣旨。”
“陛下主意已定,那臣便先告退了。”
林祁赶着回府,躬身行了一礼便要告退,枭帝却叫住了他。
“等等,朕还有话同你讲。”
枭帝站起身,将向他躬身行礼的林祁扶了起来。
“默林兄长与北境私通信件,致边境布防图泄露一事,老山长已查清。”
“当年北境那头确实寄了策反信件过来,默林兄长却只回了绝无可能四个字。”
“边境布防图泄露一事与你父亲无关,一切都是周勃那老东西搞的鬼。”
枭帝声音微哽,话语中全是懊恼和悔恨。
“闲斯……”枭帝换了个称呼:“当年是朕误信小人,害了你父亲。”
让一个寻常人承认自己犯过错误尚且不容易,更何况是一个帝王。
但现在站在林祁面前的枭帝却拉下了所有颜面。
“闲斯,朕知你有王佐之才,标儿亦极为信任你,待朕百年之后,你是那个可以助标儿成大事,一统西戎、东林与北境的人。”
“朕不希望自己与默林兄长的事在你与标儿之间种下隔阂,日后君臣离心。”
枭帝知道启用林祁很危险,但他亦深知,只有启用林祁才能助自己儿子成大事。
林祁明白枭帝心中隐忧,对此他给出了一个枭帝想要的答案。
“臣既为自己更名便代表过往已过。”林祁俯身掩住眼中所有情绪,朝枭帝深深一拜:“臣日后定当尽心辅佐明君,助他成就大业。”
枭帝方才那番话半真半假,主要就是为了烘托情绪打感情牌,现在见目的已达到,段枭颇为轻松地笑了起来。
“你为自己更名林祁,可是取自你父亲生前的座右铭,见贤思齐?”
林祁摇头:“林中多歧路,殊途亦同归。林祁二字取自于此。”
就算立场相对,亦盼着终有一日能对方同归一隅。
“林中多歧路,殊途亦同归?”枭帝低喃:“闲斯这是盼着与谁同归?”
面对询问,林祁笑而不语。
“若陛下没有旁的事,臣便告退了。”
林祁躬身退下。
宫殿外,老山长在拐角处等着他。
见林祁走来,老山长快速上前。
“阿林,陛下可有同你说些什么?”
老山长面容急切,林祁却冷静地近乎毫无表情。
“他同我说了我父亲的事,他还要我表态,此生效忠太子,绝无二心。”
“你……”
老山长开口追问,林祁已主动表了态。
“我说,我既为自己更名,便代表过往已过。”
听闻林祁表态,老山长同枭帝方才表情一样,大松了一口气。
“你能如此想就好……”老山长低喃。
林祁扯了扯唇,没有说话。
他说过往已过,可他没说他不会事后清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