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东这一回来,张秀花就问他玩具公司怎么样。
继东满脸都是自豪,“卖得非常好。尤其是咱们公司研发的儿童滑板车和儿童小推车卖得特别好。”
张秀花诧异,“你在电视上打的广告没它们啊。”
“刚出的新品,这广告是之前拍的。还没轮得上。”继东笑道,“最近已经补拍了,等这波广告播完,就可以放了。”
张秀花恍然,“你们公司的玩具更新速度也太快了吧?!”
“对!许多工厂会抄我们的创意,我就是要更新快点,让他们来不及抄。”继东笑道,“我的顾客群体也是涵盖各个年龄层。我的计划是再生产成年人的玩具。比如我以前玩过的遥控飞机。大人玩得比较多。”
“无人机,是吧?”张秀花觉得这东西应该不好做,价格太贵了。
不过继东有信心,她也就不多说了。
香香要回家,继东不放心她一个人回去,就扶着她一块出门。
两口子走在小路,不少村民都跟他们打招呼,“回来啦?”
李四婶察觉出继东扶香香走路的姿势有点蹊跷,就试探问,“香香怀孕了?”
香香羞红了脸,推开继东,“我没事!你不用这么紧张。”
她肚子还没大呢,他就担心成这样。都不像他了。
继东不好意思点头,“对!刚怀上。我怕她摔跤,咱们东北地太滑了。”
东北从十一月就开始下雪,一直持续到明年四月。有的人家勤快会在门口扫一块地出来给行人走路。有的人干脆就不扫。就这么踩。很容易滑倒。
“是得小心点,积雪这么厚。香香刚怀上,可得注意点儿。”李四婶笑着附和。
“婶子,那我们回家啦。”继东和香香跟李四婶点头告别。
“好!”李四婶笑眯眯回应。
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李四婶心里赞了一句“天生一对”,一扭头就发现二狗父亲。她转了转眼珠子,笑盈盈迎上去,“二哥爸?你家小狗跟继东同一天结婚的吧?”
二狗父亲只要想起那天的糟心事,他就憋得慌,好不容易他忘了,这个不开眼的居然旧事重提,他冷了脸,哼了一声,算作回答。
李四婶也不恼,跟他一起并肩往前走,“我刚碰到继东了。”
二狗父亲没当一回事。马上过年了,村里好多打工人都陆续回村过年,碰到很正常,他以为李四婶是想表明继东能干,所以早早放假,他哼道,“得领导重视的下属才会晚点放假。我家小狗很得领导器重。说要升他当主管呢。”
李四婶心里直瞥嘴,哪个领导会这么糊涂,升一个新员工当主管。这分明是给他儿子画大饼,偏这老头儿还把话当真了。不过她没有纠结这个话题,知道他误会了,也没跟他犟,顺着他的话头嗯了两声,“你说得对!”
见她识趣,二狗父亲满意笑了,还不等他将脊背挺直,谁知李四婶下一句就让他的背又佝偻几分。
“香香怀孕了。你家儿媳妇怀了吗?”李四婶笑盈盈看着他。
二狗父亲怔了半晌。他天天催,哪天不催,可是儿媳妇始终没有怀上。她该不会是个不下蛋的鸡吧?
他越想越不开心,一甩胳膊走了。背后的李四婶却是乐得牙花子都出来了,心想:让你天天瞎嘚瑟,瞧瞧人家,再瞧瞧你儿子!你有啥可嘚瑟的。
转眼家里几个孩子都回来了。
刚回来,他们就要参加村里举办的两家筵席。一是红霞,一是铁牛。
红霞家,他们属于近亲,全家人都能一块吃。铁牛家是村里人,家里只出一个人就行。
张秀花秉持公开公平公正的原则,先问大家的意见,“你们谁想去吃铁牛家的席面?”
所有人都面面相觑。红霞可是他们的亲戚,肯定要给她帮忙。免得忙不过来。
只有继林举手,“妈,我去吧。”
童舒雨推了他一把,小声问,“你为啥想去?”
继林小声道,“因为我想吃席。”不想干活。
大爷家办喜事,他们这些小辈要帮忙的。继林不放过任何一个躲懒的机会。
张秀花见其他人没反对,也就答应了。
倒是童舒雨听完继林的理由,有种雷劈的感觉,她还以为他想清静,没想到他居然是为了躲懒。
张秀花等人去李建党家帮忙。继林一个人去了铁牛家,他先登了账。然后就等位置坐下。别人都去看新娘子,他没那么大好奇心,只想快点吃饭,然后回家玩继东带回来的模型。
铁牛只有母亲,父亲早早去世,不怎么好说媳妇。但是出去打工,带回媳妇。
村里人就受了铁牛启发,不少人在附近找不到媳妇,也都出去打工,看看能不能找到合心意的对象。
这个婚礼办得不好不坏。既不豪华,也不寒酸。本来铁牛家就不富裕,宴席办成这样,大家也都能理解。
继林也早就想到宴席不会特别好。等他吃完饭,溜溜达达出了门,在半道上刚好撞上回来的小狗和他媳妇。
看到他,小狗朝他点了下头,就带着媳妇回家了。
继林瞅着他那表情,不像是回家过年,倒像是回家上坟。在外面受刺激了?脸怎么苦成那样呢。
他不是多事的人,打过招呼也就忘了这事。
他哼着小曲慢慢腾腾往家走,没走几步就到了家,刚准备掏腰钥匙,突然发现家门口蹲着一个人,瞧着鬼鬼祟祟的,他还以为是贼,刚要扯脖子大吼“抓贼”,没想到“贼”先开口了。
“别叫!是我!”
声音听着有点耳熟,继林就着微弱的月光辨认半天,才认出是张金宝。
“你干啥呢?在我家车前溜达?你是不是想……”继林觉得这小子的眼神不太对劲。他想说你是不是想偷东西?可是他无凭无据说出来,这不是平添口舌。回头他还得跟对方掰扯,累得慌,所以紧急打住。
张金宝见他开门要进屋,忙叫住他,“继林,你能不能用你家这车把我送到镇上?”
他想自己腿着走,可是路太远,雪又太深,他怕自己冻僵了。
继林回头,皱紧眉头,“天都黑了,你去镇上干什么?”
张金宝憋着一肚子气,像是跟谁在赌气,“我想出去打工。不想待在家。”
“为啥啊?”人家都是回家过年,他可倒好,往外走。继林想不通。
张金宝心里的苦闷无人诉说,这会儿他有一肚子憋屈话想往找人倾诉,可村里人只会笑话他,这会儿继林问了,他就竹筒倒豆子全说了,“今天铁牛结婚,明年铁蛋结婚。他们年纪都跟我差不多。每个碰到我的人都问我,‘金宝,你啥时候再结婚啊?’他们看不起我,我知道。我爸妈也怪我!说我浪费家里的钱。我不想待在家了,我想出去赚钱,不混出个人样,我不回来!”
继林从小脸皮就很厚,再恶毒的话对他来说都跟挠痒痒没什么两样。他不太理解为什么要因为别人问你几句话,就要离家出走。外面是那么好混吗?张金宝要技术没技术,要学历没学历,出去只能当苦力。以他的资质混出个人样太难了,他叹了口气,“人不要跟自己过不去。我看你不如接受现实。别结婚,没有后代,你就只需要养活你自己,一个人还是相当快活的。”
他这是肺腑之言,因为他当初就想好了,如果他考不上大学,就只能干苦力。那他就不结婚了,一个人养活自己还是没问题的。
可惜他的话对于张金宝来说无异于刀子,挖他的血,喝他的血,甚至张金宝怀疑继林是不是看不起他。想让他断子绝孙!他狠狠瞪了继林一眼,也不要继林开车送他了,转身就走。
他以前以为继林是个老实的,可现在发现自己走眼了。这啥人呐,居然想让他断子绝孙!
继林挠挠头,眼里满是不解,说得好好的,这人怎么突然就走了?连声招呼都不打。他有哪句话说得不对?
继林重重叹了口气,“费了我半天边嘴皮子,居然连半句话都没听进去。太浪费我感情了。”
他打开门,进屋喝水去了。
张金宝失踪是晚上九点多被发现的。他父母一开始以为他在谁家看热闹。毕竟今天村里两家结婚,晚上会有节目。这家看完去那家看,可是等两家节目都散场,卖艺的都收摊准备回家了。金宝还没回来,他父母就有点坐不住了。
要知道东北的冬天能达到零下二三十度。万一金宝喝醉了躺在雪地里睡着了,第二天肯定会被冻死。
张秀花和李建国忙了一天,累得腰酸背疼。
“年纪大了就是不行。以后咱家孩子结婚,咱们还是去酒店办吧。”张秀花手冻得邦邦硬。虽然烧的都是热水,可是东北冷啊,刚出锅的热水一会儿功夫就冷了。冷热交替,铁打的身子都受不了。
李建国也累。他今天帮着端菜,一盘都是六个菜,就这么端,胳膊直发酸。
两口子洗完脚正准备上床睡觉。外面大门哐哐哐响。
张秀花诧异,“怎么回事?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李建国也不清楚,穿鞋下炕。
“铁牛媳妇该不会也是骗子吧?”张秀花觉得自己现在也被骗子弄怕了。铁梨花家境可不好。可没张家那么能折腾。要是这媳妇是个骗子,铁牛估计得打一辈子光棍。
李建国让她别瞎说,“我去瞧瞧。你先别出来。”
他穿好鞋子出去,没一会儿就回来了,开始往身上套羽绒服。
张秀花急了,“咋回事?”
“张金宝不见了。”李建国让她也穿鞋下炕,“这么冷的天不能不找。”
哪怕他们不喜欢那孩子,可是关乎生死大事,那点不喜也就不算什么了。
张秀花点点头,也开始穿鞋子下炕,套羽绒服,还戴上棉帽子。
等他们出去,村里人都被他们吵醒了。得知张金宝不见了,所有人都跟着一块找。
继林睡得正熟,他做梦梦到自己骑在飞机上翱翔,迷迷糊糊被人叫醒,他脑子还有点懵,“咋了?”
继东穿衣服,“快点吧。张金宝不见了。”
听到要出去帮忙找张金宝,继林终于恢复精神,“不用找了。他不在村子。天刚黑那会儿,我听他说要去南方打工。”
张父张母被叫过来,听到继林的话,两口子拍大腿,“这孩子糊涂啊。大过年的,也不差那两天。着什么急啊。”
他们从来没阻止儿子出去打工。可是能不能过完年再去?怎么突然就走了?!
继林没解释,张金宝一看就是兴头上来,不管不顾离家出走。
张父张母得知儿子没事。只是出去打工,也就不再找了,出去告诉村民,各家又开始回屋睡觉。